新娘道喜,镇上有头脸的老人们也到齐了,都暗暗抹眼泪,夸赵定安是个有情义的好汉子,那帮大姑娘小媳妇更是泣不成声,手绢都湿透好几回了。
婚礼完了就是丧礼,众人把吉服脱了,露出里面的麻衣,全镇人给小冬戴孝,风光大葬,那些在十八里堡做生意的人也来围观,听说事情真相之后,也扼腕叹息。但回去之后便开始收拾行装,连夜出逃。
以前的十八里堡是个宝地,这里是西北盐铁茶马生意的决策地,这里的一句话,能让西北市场抖三抖,倘若假以时日,成为丝绸之路上重要的商业中心也不是不可能,但现在一切都变了,随着孟小冬的死,一切富贵繁华如过眼云烟,将会消失在风中。
十八里堡凭什么那么牛,还不是有官府做后台,谁都知道元封是范道台的结拜兄弟,铜城柳知州又是他们的大靠山,要不是柳知州罩着,他们的保丁就是非法武装,现在一切都完了,得罪了巡抚大人,道台老爷和知州大人的关系就没用了,巡抚公子的人头在坟头上摆着,你想那温巡抚能善罢甘休,赶紧收拾东西跑吧,不出十天,大队官军肯定来到,到时候鸡犬不留,再走就来不及了。
之间十八里堡附近的商人便走了个精光,往日喧闹的镇子变得冷冷清清,满街都是丢弃的杂物,没来得及关上的大门在风中哐哐的响着,一派萧条景象让人的心也跟着发凉。
起初一两天,大家的信心还是满满的,仇恨充斥着他们的心,假如官军此时来到,定然会吃瘪,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官军并没有到达,十八里堡人的高涨的雄心和斗志却慢慢衰减下去。
毕竟这是造反啊,老辈人这样说,造反和打马贼不同,和抢商人也不同,面对的是朝廷,是官府,是整个天下凭着小小的十八里堡,能行么
其实十八里堡并没有多少男丁,那支精锐的骑兵部队中有八成是来自于附近的乡镇,如今十八里堡人杀官造反,这些后生的爹娘也慌了神,跟着当保丁没啥,跟着和尉迟家开战斗也没啥,可是跟着和官府作对就不行了,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爹娘们纷纷来到十八里堡,想把自家的孩子叫回去。
后生们哪里肯走,这个集体教会他们武功,教会他们做人,给他们带来荣誉和尊严,不管走到哪里,只要提到十三太保,别人定会投来尊崇的目光,现在集体遇到危难,又怎么能弃之而去呢。
爹娘们见拉不动儿子,便使出各自的杀手锏来,有的娘们闹着投井上吊,有的苦口婆心的劝说,还有的扯谎子“孩儿,你奶奶快不行了,赶紧回家看最后一眼吧。”还有的下了血本,给孩子说了媳妇,日子就定在当天,硬拉着儿子回去成亲。
对于这一切,元封心知肚明,但他无能为力,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和官府对抗是没有出路的,小老百姓心中官府就是天,是最大的,即便自己也不忍带着这些兄弟去赴死,甘肃官军虽然战力不强,但是对付一个百十户人家的堡子还是没问题的,据出去探听情报的人说,温巡抚已经在征调边境的军队了,兰州府的禁军也关了双饷,粮草辎重从库里发出,城南牲畜市场上所有的骡马都被征用,这是要打大仗啊。
深夜,元封来到叔叔的坟前,静静地坐了,叔叔是他唯一的亲人,相当于父亲和师父的角色,他的武功、计谋、甚至待人处事的原则、方法都是叔叔教的,但叔叔却没教过他如何应对今天的局面。
荒原上的风很疾,怒号着将篝火吹得呼呼作响,这天,怕是要变了。
元封裹紧了衣服,深深叹了口气,忽然肩上一暖,一件羊皮袄披了上来,紧接着是温暖的舌头舔在脸上,原来是哑姑带着赛虎来了,哑姑依偎着元封坐下,两人共披着羊皮袄,在坟前坐了许久许久,直到东方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