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忌让人面丑心狭、自绝于众啊,除了后堂侍人多了一些,我家与寻常人家更有何异?”
私底下虽然常作此类感慨、认为群众因为对自己心存嫉妒而有所疏远是没有道理的,但岐王也颇为贴心的呵护这些朋友们脆弱的自尊心,减少了自宅设宴的次数,转而去旁人家宴席上游荡,也算是谦和折节。
今日的宴会,本不是岐王筹办,而是其妻弟独孤琼。独孤琼旧年追随薛讷担任黄河九曲镇将,薛讷转任青海留守使后,独孤琼因勋归京参加明年的兵部铨。
数年宦游、镇戍边疆,如今载誉归京,自然要遍告亲朋,聚会庆贺。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独孤琼自青海归来之前,很是访选了一批青海良驹,远比市面上太仆寺所大量提供的马匹品质要高得多。
临近年尾,殿中监即将筹备马球联赛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京畿,京中一众好事的年轻人们早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加入竞技。而马球最重要的两大元素,就是健员与骏马。
因此独孤琼还在路上的时候,京中那些亲朋好友、包括一些交情不深的权门子弟便密切关注其行程。
这样自带话题的人物归京,哪怕不认识的人、岐王都想搀和一把,更不要说本就是门内的亲戚。所以早在独孤琼还在行途中时,岐王便传信其人归京这第一宴交由自己来办。
独孤琼久不在京,哪里知道京中人情变故的险恶之处,并因为岐王殿下显贵之后仍不忘旧好的举动而倍感暖心,于是彼此便敲定下来。
可是归京后与故旧们一番交流,岐王殿下的形象在独孤琼认知中便轰然倒塌,但岐王殿下一众请帖都已经散发出去,也只能悔之晚矣。
宴会的地点设在了毗邻东内皇城的长乐坊,名为别业但其实是岐王新邸,因为故邸所在崇仁坊不足彰显兄弟亲近,所以圣人下令为同王、岐王于长乐坊再造新邸。
邸业已经完工,只是因为同王眼下仍在外典军出征南蛮六诏,所以要等到明年同王归朝再一起正式入迁新邸。
这一座新邸宽大气派,岐王将宴会安排在此,也足以显示出对独孤琼这位妻弟的重视,并没有敷衍了事。
只是这一份热情的承受者此刻却谈不上欣慰,尽管许多朋友此前便已经传信无暇前来参加宴会,但独孤琼作为主角之一,自然不好放了岐王鸽子,所以也在一大早便来到了长乐坊王邸。
“时近年关,京中物料时价浮高,诸家故友或也备礼繁忙,未必有暇列席共乐。殿下不如传令府员备料稍缓,等到宾客登邸入席之后,再随作增补,可以不浪费一番筹备宴乐用料的心意。”
眼见岐王还在忙前忙后的敦促仆员筹备物料,独孤琼虽然有几分感动,但还是忍不住旁敲侧击的略作提醒:你在京中已经臭名远扬,难道就一点数都没有。
“外州历练经年,独孤五较往年确是更显干练务实。但也不必将人情作悲观,坊间虽然久无声迹传扬,但情谊自在心中。诸故交旧好知你归京,谁不踊跃来见?我既然具宴引你重回人间,自然要周全完善,若宴中酒食匮乏,还有什么体面?”
岐王却听不出独孤琼言中潜意,只道他归乡情怯,担心会被群众冷落,于是便转过身来拍拍他肩膀笑语安慰道。
独孤琼闻言后嘴角便忍不住一扯,确定岐王是真的没有什么自知之明,自己当然不会有这样的担心,归京一路上所收到的问候书信便连驿传来,可现在被岐王硬插了一手,群众争迎的待遇是注定不会有了。
他这里还没有腹诽完毕,便又听岐王嬉笑道:“我家最不缺便是张口待食的人口,即便宴中备料有剩,也绝不会浪费。”
再听岐王这样夸口,独孤琼干脆的闭上了嘴巴。这话任谁听了都不会抬杠,岐王殿下也绝不是吹牛。这人虽然有欠自知,但起码是快乐的。
随着宴席布置停当,宾客们也陆续登门。
这世上自无几人当得起岐王亲自出堂迎送,所以岐王只是安坐堂中,与独孤琼闲聊一些青海方面的轶事,着重讨论的主要还是新任顺州都督郭元振那虽远在边陲但却名动京师的后邸风光。
人的经历际遇不同,总会有新的人脉产生。岐王虽然不觉旧友们的疏远,但也有了郭元振这个趣味相近的新朋友。
只不过随着郭元振功勋渐著,如今俨然已经是边防大员,岐王作为在京的亲王显贵,便不好再如往年那样随意的书信交流,对朋友的关心也只能停在向往来地境的时流打听。
当听到独孤琼讲起郭元振授新之后便作风大改,邸中非但不再纳新,甚至早年一些收纳的各部女子都在陆续遣返,岐王便忍不住感叹道:“世道如罗网,人皆在其中。
郭某幸逢良时,志力得所伸展,但却不免有折抑真趣的困扰,终究不能两全啊。我还盼他来年归朝可以畅谈意趣,但相见虽然有期,所见怕只是一个无趣之人,终究是错付了……”
独孤琼听到这声感慨,一时间不知从何处吐槽,怎么你以为我家有你这样一个真趣旺盛的女婿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