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不肯离开的男主人睫毛在眼睑下方留下一大片淤青般的阴影,她任由一滴眼泪摇摇欲坠的挂着,就这么蒸发风干在脸上。
她走过隐隐泛着红晕的、干燥结实的褐土径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鲜绿的牧草高低错落,在难以察觉的仲夏暖风中轻颤着弹性十足的旋律。
放眼望去,低矮的田野绿意盎然,一丛丛扎堆生长的粗大老树,让这幅意境和缓的画面奇峰突起。歪歪斜斜的树篱绵延着向前伸展,跟四年之前不,跟二十六年毫无二致可围在树篱里悠闲吃草的马儿却不见了。
五月一日下午五点,简在那幢带着花园的漂亮房子前,踏着屋前宽阔平整、白色石子铺成的平地,脚下生了根似的动弹不得。
从外表上看,这座老房子与它二十六年前的模样几乎毫无差别,没有生命的石头、玻璃和径依然如故,可有些东西早已面目全非
“爸爸,妈妈。”这个一身白色长裙、围着黑色美利奴羊毛披肩、发髻上别着一朵白玫瑰的年轻女人,用千回百转、低沉微弱的语调,梦呓般的喃喃自语。
“要来参观我们的宅子吗,姑娘”
简如梦方醒的抬起头,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挽着一位年纪更大的男士的手,向她露出友好的笑容。
这位太太长了一张男人的长长的面孔,很难给人留下美妙的第一印象,可她被褶皱包裹的眼睛里透出善意和热情。
她记得三年前离开这里时,父母依稀就是眼前这对夫妇的年纪
牙齿紧紧的磕在嘴唇上这个举动让简苍白的嘴唇有了几分血色她行了个屈膝礼,挤出笑容“真是个美丽的地方,二位在浪博恩住了多久了”脸上的肌肉隐隐酸痛。
“我们搬到浪博恩三年了,三年前我们从柯林斯先生那里租下了这个宅子。”老先生碰了碰帽子算是回礼,“他是个愚蠢得让人发笑的家伙,处心积虑的要把这座宅子租给我,他太太的头脑也弥补不了柯林斯先生颠三倒四的奇思妙想。”
英国人尤其是英国老男人嘴炮的功夫堪称别具一格。
就像眼前这位头发花白、留着延伸到下巴的长长鬓角的老先生,就像班纳特先生,就像她在这个世界中的父亲。
“你看上去疲惫极了,姐。”太太比她先生热情得多,“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进来喝一杯茶,再坐下来休息几个钟头。”
“您真是太好心了。”简努力控制住音调的幅度,“能允许我参观这座可爱的宅子吗”
“当然来吧,我们先去起居室喝杯茶。”
漆成白色的门被推开的一刹那,记忆的阀门也随之打开
班纳特太太的女仆希尔,永远都会在门口迎接。
火焰熊熊的黑色壁炉,班纳特先生常常亲自生火,他喜欢靠着壁炉读报。
起居室铺着花枝图案的浅色地毯,因为朝西,并不适合夏天使用。米白色的椅子和暗红色的沙发,会因为班纳特太太高亢尖利的嗓门而震颤。起居室里永远充斥着母亲婆婆妈妈、抑扬顿挫的??潞捅г梗?虻涎呛涂??盏亩纷欤?昀霾嫉腊愕某て?舐郏?约鞍嗄商叵壬?徽蠹??墓殴殖靶
她以一个陌生来客的身份,坐在四年前每晚都属于简的白色椅子上,耳畔的笑声和叫声,像一群飘忽不定的幽灵。
吃过点心喝完茶后,女主人自告奋勇的带着客人继续参观。
贴着米灰壁纸的巧卧室,永远是姐妹们七嘴八舌的谈天地的伊甸园。摆着梳子和玻璃烛台的梳妆台,巧克力色边框的三面梳妆镜,见证了年轻女孩们唧唧喳喳的青春,以及或有理有据或天马行空的梦想。
图书室是一个令人心境平和的避风港,班纳特先生总是躲藏在这里,戴着圆润巧的老花镜,在账上核算收入和支出,同时免于被蠢人蠢事打扰。书桌上的铜制烛台与深褐色的桌面融为一体,白烛永远在尽心尽力的燃烧,班纳特先生的手边永远有一个银托盘,托盘上陈列着高脚杯和醒过的葡萄酒。
拉开图书室的两层窗帘,花园和径尽收眼底,这里她妥善解决了巨怪来袭的剧情
如果穿越大神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无论如何也不会不辞而别。
把这座宅子里里外外参观遍了之后,简跨入低矮的四轮马车,微笑着挥动手帕,与这对好心的夫妇告别。
然后,简别过头去,刷的一声,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班纳特先生去世后,浪博恩的产业自然由侄子柯林斯先生继承了。
班纳特太太搬去伦敦,一定是跟伊丽莎白和宾利先生住在一起。
二十六年了丽兹生了几个孩子是跟她一样精灵古怪,还是像宾利先生那么软萌温柔她会不会像班纳特太太一样操心孩子们的婚事玛丽妞儿是不是一直没有嫁人成功转型为拓荒者和投机商的凯蒂有没有从美国回来
“我们接下来的行程是什么,班纳特姐”替简赶车的是那位毫无存在感的马夫就是简爱剧情开始时,到乔治旅馆去接新任家庭女教师的可怜人他的声音放得很轻,仿佛怕惊动了简耳畔的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