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刚过了辰时,陆安澜一行就启程回京。多日的阴雨天气在这一天结束了,天空虽然阴霾,但不再下雨。
谢如冰去看了一回谢明时,他吃了药,正在沉睡中。她为他掖了掖被角,眼泪就涌了上来。
红菱已在一旁小声催促“小姐,就等着咱们了。”
谢如冰抹了抹泪,终于走了出来。
到了门外,乌泱乌泱的人头,李利、冯胜、陈督工等人正在相送。陆安澜已是骑在马上,猿臂蜂腰,身姿挺拔。
看到谢如冰红着眼眶含泪上了马车,一夜未睡的陆安澜手下一紧,一勒马缰,就哒哒地启程了。
谢如冰有些怏怏不乐地坐在车里。
他们很快就回到京城了,离她入陆府的时间越来越近。她心里越发茫然、害怕和委屈。
不过,尚来不及理清心中的情绪,忽听到前方传来喧哗之声。马车缓缓停下,谢如冰掀帘望去,就见外头道路两侧站满了百姓。
“枢密使大人,若非您亲自到来,我们的村子恐怕早就毁于洪水了!请受小人一拜!”一个老人颤巍巍地说道,便要下跪。
“大人,来日家中必定奉您永生牌位,日日为您祈福,祝您安泰健康,长命百岁!”又一妇人高举双手作揖,已然拜下。
更多的人朝陆安澜拜了下来,呼喊着“陆大人,受我等一拜!”道路之上,蔚为壮观。
陆安澜下了马,亲自扶起了当头的老人,朗声道“众位请起!我此次守堤,乃是圣上之命。守堤成功,更是神佛保佑、圣上鸿福、诸位一同尽力的结果。你们若要跪谢,若要祈福,当是求告神灵、拜谢皇恩。苍天有知,天子在众人上,必定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有人喊道“圣上万岁!圣上英明!”
一众人等,都跟着呼喊起来。声浪渐高,显是真的感激涕零。
在这声浪之中,马车缓缓而动,再次启程。
此次陆安澜亲自来孟津督战洪水,确实是武德帝的命令。钦天监观天象,已知将有连绵大雨。武德帝也知黄河道上堤坝脆弱,才特命陆安澜前来。
此事已耗去他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京中事务堆积,他只想着早一日回京。
因此,路程上安排得甚是紧凑,这一天直走到半夜,才在路边安营扎寨。
谁知,停下来没多久,蒋七突然来报“大人,谢小姐发起高烧来了。”
陆安澜一顿,深吸一口气,大踏步往谢如冰的马车走去。
陆安澜一把掀开车帘,就见红菱扶着谢如冰,正在轻轻地喊道“小姐,醒醒!”
可是,谢如冰面色潮红、秀眉微蹙,似乎在呓语着什么。
“怎么回事?”陆安澜上前,探手去摸她的额头,入手之处,一片滚烫。
“小姐今日不让奴婢侍奉左右,连饭食也未用。此刻要下车,奴婢叫她几声,仍旧无人应答,才知道她生病了。奴婢疏忽,大人责罚!”红菱解释道。
陆安澜一把抱起谢如冰,下了马车,一面吩咐“请公孙先生到我帐中来。”
谢如冰正在高烧,浑身发冷,忽然有人抱在怀中,天不由得往那温热的胸口靠了靠。
陆安澜脚步一顿,低头看去,就见少女正在往他的胸口拱去,磨蹭着,仿佛得了什么安慰一般。
入了帐中,下人早已铺好了毯子。陆安澜把谢如冰放下,谢如冰却抱着他的肩膀,不叫他走。
正在此刻,公孙先生进来了,行了礼,就给谢如冰诊脉。
“怎么样?”看着公孙先生收了手,陆安澜问道。
“谢小姐此前日夜查账,身体劳累,再加上忧心父亲、骤然离别,今日又连续赶路,这才病倒的。我开一剂药,今晚喝了,安睡一晚,应可退烧了。”公孙先生道。
“那便有劳先生开药。”陆安澜道,又吩咐红菱去煎药。
他拿了帕子,拧了热水,给谢如冰擦脸,又喂她喝了些热水。
不多时,药汤煎好了。
陆安澜亲自拿了勺子,喂她喝。可是,大约因为苦涩,小人儿才喝了一口,第二口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张开嘴巴了,牙关紧咬。
“你出去吧。”陆安澜想了想,吩咐红菱退下。
待红菱退了出去,陆安澜喝了一口药汤,就亲了上去,用力撬开了她的唇舌,双手压着她挣扎的小手。
一碗汤药,吃得气喘吁吁,连他嘴里都是药味,才终于是喝下去了。
谢如冰紧紧偎依着他,不肯撒手。药物的安神作用尚未发挥,此刻她仍是很不安稳。
陆安澜看着她,本来,昨夜他决定从前以后,对她冷漠以待的。可是,这么娇软的她,他如何下得了手?
他叹了口气,想起身吹熄了风灯。
谁知他才坐起身来,稍稍离开了她,小人儿突然如猫儿一般哼了起来,带着哭音喊道“陆哥哥,陆哥哥……”一双小手在空中微微挥舞着,仿佛被遗弃的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