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根本的原因是,现在的生产力普遍低下,美味佳肴虽然不少,但也仅限于贵族,小民之家一般是以温饱为目标,所以姬辞乍然在刘家看见精心烹调不逊于上等人家的菜肴,才会感到惊奇。
姬辞夹着鱼饼问:“这里面除了鱼肉,似乎还有股豆香味?”
张氏道:“是豆粉,用硙磨出来的。”硙就是石磨。
姬辞眨眨眼:“难怪如此芳香可口。”
姬家家境要比刘家好太多了,姬辞在家都是吃粟米饭,所以看到豆饭和豆粉反而觉得很新奇。
等到用完昼食,姬辞自然起身告辞,刘楠则送他出去。
张氏收拾好碗筷,忙不迭拉着刘远问第一天上班的感受。
刘远笑了笑,故作神秘,等到刘楠送完同学回来,才对他道:“阿楠,你去把搁在门外的麻袋拿进来。”
刘楠依言将袋子提进来,一边咋舌:“还挺沉!”
他将袋子搁在案上,刘远则解开袋子上的绳索,口子松开,露出里面黄橙橙的一片。
张氏等人都睁大了眼睛。
“粟米!”张氏当先惊叹了出来。
刘桢几个也都探头去看。
在这个时代,能吃上一顿粟米饭,就是有钱人的标志了。
张氏扭头:“这粟米从何而来?”
刘远:“自然是买的。”
张氏一脸吃惊:“哪来的钱?”
刘远得意一笑,从袖子里又掏出一枚铜钱,丢在案上,叮的一声发出脆响。
“半两钱!”张氏又是一声小小的惊呼。
七国没统一前,各国都有各国的货币,在民间偏僻一点的地方,甚至还有以物易物,或者用贝壳之类来买东西的,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后,颁布了一系列政令,其中一条就是废弃以前各国的货币,改而用统一的货币,也就是很著名的半两钱。
现在秦始皇还没死,律法普遍严苛,民间还不敢出现偷偷铸币的事情,一枚半两钱的购买力相当可观,三枚半两钱大概可以买一斗米,一枚半两钱也可以买不少东西了。
“这,这是哪来的钱!”张氏简直张口结舌了。
刘远笑道:“自然是俸禄啊!”
张氏:“你才第一天……怎么就有俸钱??”
刘远的目光扫过家中几个儿女,长子刘楠就罢了,几个女儿,从刘桢到刘妆,都是穿着粗制的布襦短衣,要不是洗得还算干净,简直可以跟路边的行乞者媲美了,也难怪父亲那边一直瞧不起自己家,再看张氏,如今已经怀胎五月有余,身形却瘦弱得很,更别说头上只是用布巾扎起来,连点像样的头绳都没有。
“这是我向亭长借的俸钱,反正再过一旬就要发俸粮了,到时候将多余的拿去兑钱,咱们家总算也可以吃几顿好的。”刘远将那枚半两钱往张氏那里一推,“这几顿都做肉吃!”
秦朝效仿商周,官员以粮食为主要的俸禄,每月发粮,有时候也发钱,不过还没有形成定例,像刘远这样的底层小吏就想也不必想了,能按时发粮已经很不错了。
朝廷有制度,做到县令,俸禄是每年六百石左右的粮食,往下就更少了,到了刘远这里,每年大概就七八十石,折合成当时的计量,大概是每个月八百斤左右,也就是五十多斗,所以他们这种小吏被称为“斗食之吏”,跟高级公务员们没法比,何况不同的粮食,重量还有出入,但是跟刘家以前的生活比起来,简直是天上掉下馅饼,稳赚不赔了!
所以刘远马上就跟上司借了钱,准备等发了俸粮,再把多余的粮食拿去兑钱还给人家。
孩子们欢呼一声,连刘桢也忍不住露出高兴的神色,有肉吃,谁不高兴呢?
张氏拿过钱,既高兴又犹疑:“北肆亭的亭父可是萧家老大,听说他为人霸道得很,在他手下当差都叫苦不迭,怎么良人你倒能跟他借钱?不会得罪人吧?”
刘远不以为然地啧了一声:“妇道人家的见识!别看他平日里横行乡里,这人精着呢,他以为我跟县令有什么交情,一时半会也不敢跟我交恶,这种人你要是跟他生分,反而才会得罪他,要是一开始就套上交情,欠他点人情,你来我往,反倒容易交往!”
刘桢在旁边听了,忍不住暗暗竖起大拇指,她老爹这叫见人下菜碟,北肆亭里谁见了萧家老大都要避让三分,她老爹倒好,反而跟人家打得热乎,说不定这反而迎合了萧老大的脾性,觉得觉得刘远不把自己当成外人呢。
张氏似懂非懂,见丈夫这么说,也就不再追问,手里的半两钱已经被她攥得热乎乎潮乎乎的,也舍不得放手。
有了一家之主发话,张氏隔天果然就去买了两斤猪肉,三两脯炙肉,外加两只母鸡,终于把那枚半两钱花得干干净净。
这让刘桢再一次见识到了这年头的物价有多低。
母鸡当然是买回来养着下蛋的,为了长远打算,还要照顾眼前的伙食,张氏拿着那枚半两钱简直是绞尽脑汁了。
猪肉则是用来吃的,不过现在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