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不老,至多不过百年便尘归尘土归土,到了那时你总是要面对的。”
天真的少女尚未深入思考过生死,顺着他的话一想,不禁恐慌,情绪更低落了。
“人为什么注定要与喜欢的人和事物分离?难道没办法避免?”
她的苦恼也曾是商荣的心声,世人盼长久,伤离别,可惜红尘中的一切因缘聚首皆有定数,有的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有的则因变异而终将灭坏,无常的力量压倒一切,谁都无法逃脱。
心底惆怅转为长叹,轻声说:“心有所爱,必受此苦,绝情断爱方可得免。”
幽幽的喟叹像开导亦像自语,萧绰费解:“这世间连动物都是有情的,人若不会爱了,与木头石像有什么区别?喜欢一个人或者一样东西的感觉明明很快乐,断情绝爱不是很可惜么?”
商荣反问:“你之所以为玉龙马伤心,就因为你喜欢它,回想曾经和它相处的快乐时光就越觉得伤心,这便是佛家说的人生八苦之一爱别离呀。假如你不喜欢它,或者当初在一起时不那么快乐,如今也不会这么难过了,不是么?”
萧绰愣了愣,眼泪似绿叶上的露珠,无风自落,掩面低泣:“就算是这样我也不后悔,假如还能重来,我照样那么喜欢它……”
她的泪像一滴滴铁水打在商荣心上,这种痛叫做感同身受,情如烟花,在消失的前一刻惊艳了天地,时光会老,记忆不灭,他也不会为那场倾心的爱恋后悔。
“既然不后悔,你就得有勇气承受离别后的痛苦,你和它的缘分结束了,人生还在继续,不想死就必须振作起来。”
萧绰哭哭啼啼拭泪道:“我还有父母亲人,我要活下去……”
商荣点点头,伸手递出手帕,她愣了愣,羞赧接住,捏在手中仿佛捏住了一道春风一股暖流,再次确定她真的很喜欢这个温柔俊美的男子,想抓住一切机会了解他。
“商大哥……”
“嗯?”
“你以前也经历过爱别离的痛苦吗?”
“……嗯。”
“那你是怎么挺过来的?”
“和你一样,我还有其他信念。”
“我是为了家人,你也是?”
“……准确的说,是为了替我娘报仇。”
“你娘被人害死了?”
“她还健在,但被仇人陷害,过了十几年生不如死的牢狱生活,亲人也被仇人杀光了。”
“什么人这么坏!告诉我,我要和你一块儿惩罚他。”
少女急迫地表达关心与支持,情不自禁抓住了心上人的手。
商荣略微惊诧,随即想到她是胡人,便释然一笑,装作不经意地抽回手,从容起身。
“这个以后再说,你先吃东西,免得你爹担心。”
他端来早已准备好的食物放到萧绰跟前,将调羹递给她。萧绰心结平复,腹中饥火复燃,饭菜也变得格外香甜可口,不一会儿吃得干干净净,一滴汤汁也没剩下。
商荣见状放心,叮嘱她好生休息,临走时女孩跟着跳起来。
“商大哥,你先别急着走好不好?你救了我和达达的命,我们还没好好感谢你呢。”
她和萧思温一样,都想尽力留住他。
商荣以为她也希望自己接着当保镖,柔声安慰:“我正好要去临潢府,你爹已写信回家活动了,等他的调令下来,我就护送你们父女回家。”
萧绰喜出望外,凭着小女儿心思,竟巴不得在战场上呆得越久越好,可是她的母亲本事太大,收到丈夫的求救信,立即进宫去找她那做皇帝的哥哥疏通。耶律?这时也醒悟萧思温
不适合做武将,倘若丢了脑袋,害妹妹变成寡妇又是一桩麻烦事,便爽快下旨召他回京。
萧思温谢天谢地谢老婆,赶紧交接完军中事务,领着女儿和一队亲兵打道回府。
商荣一路陪同,晓行夜宿赶了十日,来到辽上京临潢府。
这座城池兴建于唐代中期,发展至今已复原广阔,气势宏伟,整座都城长三十里,宽二十五里,被白音戈洛河一剖为二,北面叫皇城,是辽国皇室贵族的居住地,南面叫汉城,居民以契丹贫民及汉人为主。皇城修筑高大坚固的城墙,汉城则没有防御设施,是辽国统治者“以国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的生动写照。
商荣来到公主府,受到了最隆重的款待,公主吕不古早在萧思温的家书中了解了这位汉族少年的英伟事迹,见到本人后惊喜赞叹,定要留他在家盘桓数日。
契丹人的热情比汉人来得强烈直接,若是拒绝真要伤他们的心,商荣初来乍到,有个地方落脚也是好事,便接受了公主的好意。
次日早饭后刚回到客房,下人又来相请。
“家里来了客人,听说商先生在,定要见见您,公主和驸马不好回绝他,请先生赏光去厅上一叙。”
商荣奇怪,问这客人是谁。
下人笑容有些微妙:“就是永兴宫世子耶律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