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荣用死囚偷梁换柱时, 商荣也被人蒙住眼睛套上枷锁塞进一辆马车,这辆车随同一只马队连续奔行一两个时辰, 远远地离开开封。
纸醉金迷散的药效已渐渐退去,商荣运功张开双臂, 试图挣脱木枷,连接枷板的钉子一根根松动,就在即将成功时马队戛然止步,周围紧跟着响起厮杀声,押送他的人正遭遇数倍以上的敌人围攻,喝呼惨号持续了十数息,战斗结束, 马队方全军覆没。
车帘被猛地掀开, 两三个人挤进来揪住商荣将他拽出车厢掼到地上。蒙眼的黑布被一把扯落,强烈的阳光针砭他的双眼,刺出两行火辣辣的泪水。
杀戮后的山林寂静若死,景物笼罩着一层红色的光晕, 光晕消退后是刺目的血红, 只见地上僵卧着十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大群凶手包围在身侧,他在人群中瞥见了王继恩。
“王公公,您来认认,是这小子吗?”
一个手提鬼头刀,留八字胡的中年人将王继恩请到前列,依据他的语气可知, 这是一伙宫廷杀手。
昨晚受王继恩陷害,商荣的愤怒冲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正如王继恩所说,他们是一块儿长大的师兄弟,十几年的光阴,就是养一头牲畜也会因情分深厚不忍杀害,这个人却笑里藏刀地一再置他于死地,他是怎么做到的?
此刻没有大人物在场,王继恩表现得很悠闲,走到商荣跟前静静注视,好像隔着铁笼观赏猛兽。
“没错,就是他。”
那中年人对他有着明显的谄媚,笑道:“听说他是公公的同门师兄,要不就请您亲自动手清理门户。”
王继恩似笑非笑摇头:“张大人这话差了,好歹同门一场,就算他犯了欺君之罪,我也不忍下毒手啊,还是由你代劳吧。”
张大人奸笑拱手:“那下官就秉公办事啦,这次兄弟们是冒着大风险出来的,事后还请公公在皇后娘娘那边多多美言几句。”
“好说好说。”
商荣明白这些人是符皇后派来追杀他的,悄悄蓄气,乍然间催动全身力道挣开木枷,随着他一声大喝,枷板开裂。
张大人急忙挥刀狠劈,商荣以手中镣铐格挡,又将铁链缠住刀身用力一拽,顺势夺下鬼头刀。
“来人,杀了他!”
张大人号令刚一出口,小腹已做了刀鞘,被利刃捅了个肠穿肚烂,痛嚎而死。
手下们措手不及,行动暂时受阻,只见那持刀少年双瞳赤红,额头筋暴,姣好的面容扭曲变形,充斥着一股狼戾的杀气。
王继恩敏捷退闪到人群后,高喊:“还不杀了反贼为张大人报仇!”
众人回过神来,挥舞刀剑冲向商荣。岂知这头发了疯的困兽危险至极,手脚镣铐未除,行动仍灵便轻捷。扫、劈、拨、削、掠、奈、斩、突,似闪电旋风,搅动腥风血雨;甩、剁、绷、挂、撩、搜、扎,如飞箭流星,扫荡四面八方。
几十个训练有素的武士不但近不得他的身,还被他挨个追歼,可怜命令在身不敢逃跑,硬是战至气绝,齐展展沦为刀下鬼。
恶战取胜谈何容易,砍下最后一颗头颅,商荣也身披十几处深浅不一的伤痕,血流满身,气喘吁吁,可是不能有丝毫懈怠,最危险的敌人一直隔岸观火,此刻才正式下场。
王继恩先送上一串掌声,冷笑夸赞:“商师兄好身手,看来武功被废对你没什么影响,还像从前那样威不可当。”
商荣双手持刀守住门户,赍恨斥骂:“王继恩,当日东马棚下毒陷害我的人也是你!”
王继恩谨小慎微,事成前绝不摊牌,占据绝对优势仍然装傻:“师兄你对我成见再深也不能老冤枉我呀,昨晚的事我承认是皇后娘娘逼我做的,东马棚的事可与我没半点关系,要怪就怪你树敌太多,自己都搞不清仇家是谁。对了,上次你还连累我一起中毒,我还没让你道歉呢。”
他的无耻令人害怕,商荣不指望他老实招供,引他说话只为分散其注意,在劣势下争取胜利。不等他说完突然发动进攻,举刀疾刺他的胸膛。
王继恩拇指按住剑鞘上的绷簧,从腰间抽出一道青虹,甩手洒出一片寒星。
商荣内力未复,本就打不过他,眼下身受束缚,体力残耗,仅仅支持了七八个回合便落下风。
王继恩不想让他死得太痛快,故意慢慢进逼,在他身上挑抹出一道又一道浅伤,施以凌迟之苦。看着过去高高在上的仇人被自己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残缺的身心似乎复原了,如同卧薪尝胆的战士打败压迫者夺回了失去的领地。
没有强者恒强,弱者恒者,只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要好好享受虐杀的快感,用此人的鲜血酿酒欢庆。
“商师兄,你这么快就不行了?以往的威风都上哪儿去了,这可一点不像你呀。”
他一面狠狠击杀一面猖狂讥讽,商荣奋力抵挡暴雨般的攻势,比疼痛更难耐的是强烈的不甘与懊悔,以前这小人只是一条不入眼的蚯蚓,而今竟变成吞噬他的狂蟒,假如他能多一些警惕不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