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唐辛夷迈步走来, 赵霁强打精神应酬,两个人的关系已是断裂的琴弦, 再接上,也只能弹出走调的旋律。这首先反应在赵霁的笑容上, 看到那全力以赴的勉强,唐辛夷心中微弱的火种熄灭了。
“唐堡主,好久不见了。”
“是,都过去一年多了。”
“你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你好像比以前成熟了。”
“哈哈,熟人都这么说,大概是变老了。”
彼此像世故的成年人强颜欢笑,不光唐辛夷, 赵霁也是酸涩难当, 曾经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居然走到了这一步,真是造化弄人。
此刻实在不该再消耗浅薄的缘分了,可唐辛夷不知是出于不舍还是不甘,仍努力找话题支撑这难堪局面, 见赵霁身着官服, 笑问:“听说你在周国做官,现在是什么职位?”
赵霁坦言在禁军中供职,问他来开封做什么。
“下个月初武林盟要在开封举行集会,唐门也想在这边设立一个据点,我是提前过来筹备的。”
“哦,怪不得我太师父月底要来开封,原来武林盟又要开会了, 这次还是商议如何对付不灭宗?”
“不止不灭宗,还有商怡敏。”
唐辛夷细心观察着赵霁的表情,也努力使自身神情平静,顺势问:“你找到商荣了吗?”
赵霁猜到会有此一问,还算自然地摇了摇头,唐辛夷见他缺乏愁色,狐疑道:“你就一直在开封做官,不去找他了吗?”
赵霁搪塞:“前阵子周国和北汉交战,我随军出征,这才刚回京不久,准备过一阵子再出去找找看。”
言多必失,他怕再谈下去露马脚,转话说:“我要去同僚家议事,恕不奉陪了,改日闲了再去探望。”
唐辛夷狼狈一笑,无言地注视他转身离去,像一个瞎子在与人生中最后一线光明告别。
不问住处,何来探望,赵霁啊赵霁,你对我真的只剩下陌生人的虚与委蛇了。
他丢魂失魄回到客栈,拒吃手下人送来的饭菜,呆呆坐在椅子上,任夜色一点点将其淹没,一颗心沉入海底,无主的驱壳该何去何从?
不经意地,窗外射入一道银光,他的防御本能率先苏醒,用袖功扇闭所有窗户,躲在墙角等待应敌。
意料中的袭击久久不来,他转而查看钉在壁上的暗器,那是一枚铁质小飞刀,刀尖上压着一张字条。
“今晚戌时三刻,请到家中一叙,赵霁诚盼。”
字条使用蓝色的花笺纸,上面确是赵霁的字迹,后边还附有详细的地址和路线图。
唐辛夷的心跳忽然有了力度,砰砰的喜悦撞击着胸腔,尽管疑惑、惊奇也在随声应和,却不被采纳,溺水的人只需要绳索,哪怕上面挂满了刀片。
赵霁租住的宅子位置僻静,为保护商荣的安全,只雇了一对耳背眼花的老夫妇帮忙打杂,房间空着一半,院内的草木乱糟糟的没人打理,若无人声直与鬼屋相似。
他到家时没见着商荣,问扫地的老妪,老妪说:“下午来了位姓郑的公子,和木少爷在书房聊了会儿天,后来木少爷和客人一道出门,说晚点回来,叫你别等他,肚子饿了就一个人先吃”。
如今商荣对外使用“木逢春”的假名,是以这老两口都叫他“木少爷”。
赵霁猜他正同郑恩商量婚事,等到日落时分腹中饥饿,叫老妪弄了几个小菜,打上半斤酒自斟自饮,一面琢磨问题。
“武林盟集会讨伐商太师叔,商荣要是知道了定会着急,他最近时不时念起母亲,看得出非常焦虑,我干脆等见过太师父,问清当下情势,就辞官陪商荣去找商太师叔,最好能说服商太师叔停止屠杀,齐心协力与正派人士一道对付不灭宗,相信消灭了魔教就能将功补过,与武林盟握手言和。”
他专心致志思考,心不在焉喝酒,不知不觉三杯下肚。这酒是郭荣御赐的醴酒,味道甘醇清甜,色泽有如银浆,香气浓烈又不易醉人,赵霁这种量浅的也能一口气喝个一两斤。
可是今天酒性出现异变,三杯过后,他的脑子眼睛浮起白蒙蒙昏沉沉的雾气,比吃了一缸烈酒还醉得厉害,想起身倒碗茶解酒,屁股刚离开凳子,身体便脱离掌控,直挺挺撞上青石砖也像倒在柔软的羽毛垫子上,之后便被散发浓烈酒香的雾气吞噬了身心。
《搜神记》记载,昆仑山赤县洲生有一种金色的蓬草,人只要吃一颗草上结出的果实就会大醉三年,因此名为“千日醉”。
他刚刚喝的酒里就掺了这果实的汁液,一醉千日是世人夸大其词,但足以让人昏睡两三个时辰。此果并非毒、药,避毒功起不了作用,他直到失去意识也没察觉中招。
他倒地不久,一个黑影跃窗入内,堂而皇之走到他跟前伸腿踢了他两脚,然后弯腰拽起照胸腹狠狠揍了几拳。
赵霁此刻就是个六感全失的沙包,被剁成肉酱也不觉得疼。
黑影的目的并非夺命,发泄过怒火后动手解开赵霁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