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荣甫一受制, 长剑上挑斩向红衣人右臂,对方毫不躲闪, 生生受了这一剑。这次触感更为怪异,像斩在一件极其光滑坚硬的物体上, 长剑受力弯曲,剑尖划过臂膀,在一记哀鸣声中弹开,强大的杠杆力将剑柄剥离手心,咣当落定,一缕鲜血般的红丝飞入白雾,是他衣袖上的碎片。
一般人被扼住颈部便浑身瘫软, 无力动弹, 红衣人大概没料到这少年能于绝地反击,被他削破衣衫,微微有些诧异,就像人们偶然发现一只与众不同的蝼蚁。
这时又一柄利剑荡起一抹银光, 赵霁见商荣遇险, 登时挣脱恐悚发招来救,剑如初阳破雨,急点红衣人胸膛。
红衣人仍未躲避,剑尖势如破竹地刺向目标,却在最后毫厘的位置顿住,去势太急,剑身压成弯弓, 尖端被一个无形的气旋顶住,寸步难进,刹那后气旋猛烈外突,赵霁恍惚看到一头钩爪锯牙的巨狮咆哮扑来,身体顿化飘萍,翻滚着飞向江面。
红衣人发功时松开商荣,连他一道震飞,商荣应变奇快,凌空拉住赵霁衣衫,另一只手抓住绑在木筏顶端的绳索,巨型冲力拖拽下二人像风筝飘在癫风狂浪间,粗糙的绳索不断擦过手心,染上丈余长的血腥,只剩最后一截尾巴时到底被他钳牢。
红衣人意兴盎然地看着这两只四肢悬空的小蚂蚁,被他们的毅力勾出一点耐心。气浪消失,绷得笔直的绳索如同解冻的蛇恢复柔软原貌,师徒俩一头跌入江水,吓懵了的赵霁连呛两口水后清醒过来,稍后被商荣甩上木筏。
“你……是不灭宗的人?”
随后爬上木筏的少年形容狼狈气喘吁吁,神色却依旧坚毅,对那泰山压顶的敌人没有丝毫敬畏之情。
武林中但凡有点本事的人都声名在外,此人武功欺神赛鬼,比陈抟还强上许多,却从未在正道上留名,若从邪道查其出处,当今之世又有哪个罪恶组织比得过不灭宗?
赵霁知道商荣是吃豹子胆长大的,大约预料到此番有死无生,反而生出光脚不怕穿鞋的豪迈意气,只恨学不来他这种缺心眼,兀自兔子算卦,心惊肉跳,一听红衣人出声,便吓出个寒颤。
“你这孩子倒有几分眼力,既已问得明白,做鬼也能安心了。”
赵霁生怕他即刻下毒手,本能地惊叫。
“等等!你还没说你的名字,哪里就算明白了!?”
他好像屠刀前挣扎的牲畜,只求苟延残喘,管他姿态好不好看。
红衣人笑道:“你们还不配知道我是谁。”
音容透出毫不掩饰的杀气和傲慢,人类不屑向蚁虫留名,只须展示生杀予夺的大权。
赵霁也意不在此,继续变着方儿地拖延。
“你不说自己是谁,那也该问问我们的名姓,否则将来到了阎罗殿上,岂不是笔糊涂账?”
小伎俩瞒不过老江湖,方才骇人的冲力又从脚下腾起,只觉五脏六腑颠倒位置,人已身在十丈外的高空。
“在老夫这里,你们统称‘杂碎’。”
红衣人阔大的衣袖鼓做风帆,内力叱咤喷涌,天地好似翻转过来,水柱丛生,惊涛怒吼,无数鱼虾蟹贝、水草、碎石和沉船残骸飞向空中,商荣依稀看到四周雾气被扭成一个漏洞状的漩涡,瞬间就将吸入涡眼的水族杂物搅成碎片,赵霁正往涡眼坠落,下场可想而知。
一声呼喝,他扑到红衣人脚边抓起长剑,红衣人未曾阻止,任由他腾空跃起数丈。
商荣双手持剑,高高举过头顶,所有内力灌注于剑身,奋力劈向涡眼。
霎时间,剑锋划破气流的声音如同一颗突破层云的炸雷响彻江面。剑光灿若蛟龙,在半明半晦的暝色中划出一道银白的裂纹。
涡眼也陡然扩大,形同一张怒张的虎口,咆哮声如雷贯耳。
龙虎相撞,乾坤震撼,有如山峰倾颓,激起漫天水幕。
气旋消失,威不可挡的反弹力再次将少年们抛向空中,商荣感觉血液在身体里狼奔豸突,嗓眼一阵甜腥,急忙运功逼回去。
下一刻他和赵霁连同脱手的剑先后落水,水下和江面一样混乱不堪,他避开乱冲乱撞的鱼尸残片,用力蹬腿游向浮在顶上的一方阴影,迅速爬上木筏。
江水如大雨瓢泼,四周水雾迷蒙,搜寻不到赵霁踪影,这小子水性很好,又没受什么伤,应该有能力逃生吧。
解除后顾之忧,他扭头面对那不可一世的敌人。
一阵滂沱水帘浇过,红衣人的衣衫滴水不沾,依然在风中缥缈招展,注视他的眼神已产生微妙的变化。
“根器不凡,勇气可嘉,老夫放你一马,快跳水逃命去吧。”
天晓得旁人要求红衣人高抬贵手,比搬山移海都难,无奈商荣性情乖戾,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假使红衣人不说这句话,他也许会考虑避退,听到他高高在上的怜悯,就把他的爱才之心当成莫大的侮辱,一声不吭,大打出手。
赤手空拳更处弱势,好在有八卦游龙踅加持,一边进攻一边躲闪也勉强支撑得住,最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