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陈抟带领赵霁商荣辞别神农堂诸人,往益州进发, 唐辛夷牵着赵霁的手送至十里长亭,切切嘱咐他接到姨娘后立刻回唐家堡相会, 并派了两个门人给他做随从。
他们当日来时步行,去时神农堂特意为他们准备了坐骑,赵霁和商荣共乘一骑,这是匹脚力不俗的良驹,在商荣扬鞭挥策下跑得风快,赵霁生怕颠下去,紧紧抱住他的腰身, 叫他慢行。
商荣见大人们已被远远抛在后头, 勒缰问他:“听说你准备领着你姨娘去做唐辛夷的走狗?”
赵霁奇怪他怎会知道,问是谁告诉的。
商荣一边说:“你别管。”,一边想起昨日唐辛夷向自己示威的情景。
“小霁以后会来我唐家堡生活,跟你们玄真派再无瓜葛, 识相的就别缠着他。”
商荣争强好胜, 觉得唐辛夷耀武扬威的嘴脸深为可恨,之前赵霁在他眼里是必须承担的责任也是麻烦不断的累赘,责任完成麻烦解决便可放下,可唐辛夷横插一足,突然让他感觉异样,好像自己千辛万苦养护到开花结果的果树被人摘了现成果子吃,一口气哽在喉咙里, 拼了命也咽不下去,想质问赵霁,扪心思索又很没道理。赵霁本是自由身,自己无权干涉他的决定和行动,要是被误会成自己在乎他,那脸就丢大发了。
赵霁不解他的心思,更不满他用“走狗”指代自己,气呼呼说:“糖心好心照顾我们母子,怎么到你这儿就变味儿了,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说谁是狗!?”
“是你先骂我走狗的!”
“你本来就是狗,谁稍微给你点好脸色你就拼命冲人摇尾巴,一点骨气都没有!”
“哼,有骨气也不会讨好一个总是虐待我的人,你说是吧?”
赵霁看着商荣红成樱桃状的耳珠子,突发奇想地猜测这人是不是舍不得自己,一点心花绽放,笑嘻嘻在他耳边问:“你不想让我去唐门?是怕以后见不到我了吗?”
商荣的手肘随即袭到,撞得他胳膊生疼。
“谁想见你这个小流氓,我巴不得你赶紧消失!”
临别在即他仍这般凶恶,赵霁也不抱什么念想了,争吵过后二人都给自己的嘴帖上封条,比拼定力似的互不理睬。
午后他们进入益州城,赵霁带领众人来到赵府,却见往昔车马不息的巷子空寂荒冷,高墙内静悄悄的听不到半点人声,走到落满鸟粪的大门口,但见两扇朱门间悬挂一把黑铁大锁,上面交叉贴着两道封条,上书“益州府封”。
这是抄家的标识,赵霁魂不附体,离家不足一月,家中怎就遭遇这种天翻地覆的变故?陈抟叫他别慌,抱着他跃过围墙入府查看,墙内也是一片荒凉,房屋门窗破损,一切财物家什都不知去向,窗棂檐间蛛网累累,老远闻到一股腐臭,是主人喂养的八哥鹦鹉金丝雀,被关在檐前的鸟笼里,早已活活饿死了。
赵霁在园中跑来跑去,内心和脚下的枯枝败叶一样凌乱,赵家累世官宦,他的父亲还是为国捐躯的功臣,为何会突遭籍没?
陈抟让商荣拉住他,掏出手帕替他擦去悬在脑门和下巴尖上的冷汗,安抚道:“赵公子你别着急,这里没有人了,我看我们还是先到街坊上打听一下吧。你家的邻居里谁最本分厚道?”
赵霁常在街上玩耍,乡里乡亲认识不少,也知道此时不能随便见人,想了想说:“后面巷子里有位姓李的老寡妇常帮我家做针线活儿,最是老实和善,平时待我很好,可以找她问问。”
一行人悄悄来到李家,那老寡妇正在屋檐下纳鞋垫,发现有人径直走来,忙放下活计起身查看,赵霁抢上前拉住她的袖子,急急招呼:“李大娘。”
李寡妇一双老眼定在他脸上,面色急转青紫,大叫一声:“有鬼!”,黑眼仁霎时不见,人像烂泥遇水摊在地上。
陈抟忙和唐家人一道将李寡妇抬进门去,舀来一碗凉水灌醒,李寡妇昏沉沉看一眼赵霁,以为自己到了阴间,哭丧道:“赵大少爷,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死的时候我还为你念过几卷佛经,你今日为何要来勾我魂魄?”
赵霁当日被继母蔡氏毒晕活埋,四邻八舍都以为他死了,也难怪李寡妇会把他当成索命的小鬼。
赵霁忙站到光线下分辩:“李大娘,我是活人,你看我脚边不是还有影子吗?那天我没死,被人从墓穴中救出来了。”
他让李寡妇仔细观形辨貌,摘掉扣在自己头上的鬼籍后,再将被蔡氏迫害,又机缘巧合死里逃生的经过告诉她,本想说出玄真派以及青城县的经历,忽觉商荣在背后猛拽自己的衣角,便将这些信息隐去了。
李寡妇听一句念一声佛,拉住他的双手摇晃:“我的少爷,你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我就说嘛,你生就一副大富大贵的好相貌,怎会短命夭折,也亏得有这么一出,否则你还躲不开前日的祸事。”
听她一说,赵霁才晓得自家的横祸已闹得满城风雨,半月前蜀主孟昶亲下谕旨,说蔡氏犯了十恶重罪,合拟凌迟,法所不赦,将蔡家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