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沁在往城墙上跑时听见了钟声。
“阿燎, 发生什么事了!”和阿燎一块儿站在瞭望塔上往下望, 此时城墙上的火把已经全部点燃, 所有逼近城池的夜行军被照得一清二楚。阿沁也被这潮水一般汹涌围城的架势惊得一时失语。
“他们是谁?”
阿燎的头发和前胸的衣衫已经被雨水全部打湿, 雨珠从拧紧的眉心顺着鼻翼往下淌。
“我也不知道,看不清。”阿燎握着阿沁的手,“别说这些,咱们先下去,这里太危险。”
阿燎和阿沁刚从瞭望塔上下来, 瞭望塔就被拦腰轰成了两截。失控的塔身在一片惊呼声中向阿燎他们倾倒。阿燎眼睁睁地看着塔身向自己身上压下来,喊叫声还压在喉咙里尚未脱口而出, 后背猛地一痛,整个人被推飞出去。
“长孙都尉!”
四周的卫兵迅速上来将阿燎扶起, 阿燎浑身都是泥水还有几处擦伤。她根本来不及去检查自己伤着了哪儿,回身一望, 倾倒的瞭望塔就像一只庞大的野兽尸首,伏在城墙之上。阿沁一条腿被压个正着,正咬着牙关奋力抽身。
“阿沁!”阿燎要冲上去救人,无数的石块从城下弹射轰击城墙,炸得天崩地裂, 要不是护卫拉住阿燎, 方才射上来的石块已经将阿燎整个人带下城池,砸成了肉泥。
“走!”阿沁脚踝已经被压碎,以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抬不起塔身,而她和阿燎之间的城墙在方才投石车的攻击下变成深深的沟壑。
投石车还在继续疯狂投石进攻, 轰隆隆的巨响和城内的惨叫不绝于耳。
碎石不断从高处坠落,割伤阿燎的额头,血流如注。
脚下的城墙已经是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崩塌。
没时间犹豫。
阿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神一定,向着阿沁的方向奔去。
“你别来了!”阿沁见她居然不退反进,急得眼中满是泪花,奋力大喊,可声音却被轰隆隆的攻城之声和雷雨声轻易吞没。
“我怎能不来!”阿燎还未站稳便跌跌撞撞地向沟壑奔过去。
投石器将城墙之顶的步道击穿,若是摔下沟壑便会从四仗高的高空坠落。阿燎本身不会轻功,被击穿的沟壑足足有半丈宽,虽不是完全无法跨越,可激烈的攻城之时诸多干扰之下想要跃过去也不是件容易事。
阿燎心无旁骛没有半分犹豫,紧盯着沟壑纵身一跃。
“危险!”阿沁趴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一颗火油弹向飞跃在空中的阿燎轰去。数十枚熊熊燃烧的火油弹整齐升空,照亮明县上空,也将腾空而起的阿燎周身染上一层火般的金边。
阿燎目不斜视就像根本没发现火油弹就在身侧,阿沁的心提到嗓子眼,只见火光一闪,阿燎越过沟壑落在凹凸不平的石面之上,火油弹轰然从她身后擦过,砸入城中。阿燎脚下一绊整个人往前栽倒,长袍之后跟着一串火苗。
阿沁没在来得及喊叫,阿燎趁势往前滚翻了两圈,将长袍的火压灭。当她滚翻灭火,稳稳地蹲在地面上时,正好落在阿沁的面前。
二人对视之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你忍一忍!”
若是平时,她肯定要仔仔细细地欣赏阿沁带着泪花的绝美面容,再写上几首酸诗来夸赞一番,讨佳人欢心。可现下形势危机,容不得她风花雪月,将阿沁救出来才是头等要事。
木质结构的塔身非常沉重,在倒下的同时便将阿沁的左脚脚踝给砸碎了。阿沁身上有些力气却完全使不出,阿燎又是推又是抬,塔身纹丝不动。
投石器和火油弹的进攻一波接一波,城内狼烟四起,城外喊杀声沸腾。
城中紧迫布防,弓箭手万箭齐发,热油运上破损的垛口,沿着城郭倾倒而下,暂时将顺着云梯疯狂登城的士兵压了回去。
“快来帮忙!”阿燎无论如何也撼动不了塔身,急得满头是汗。正好数百士兵飞上城墙,她对着一队人马狂吼。十几个壮汉上前抬举塔身,一个个憋得面红耳赤,总算搬动些许,松动了一丝缝隙。阿燎迅速将阿沁拖了出来,扶着阿沁,在士兵们的掩护下撤离城墙。
撤到城内,有城墙和厚重的城门保护,暂时安全。阿燎抓来一个千夫长追问攻城者何人。
“回都尉,似乎是胡人!”
胡人!
果然!
这些不是冲晋胡人,而是当年在绥川作乱的那些流民,包括及锡族在内的西北五大胡族。
阿燎所在的明县是洞春郡西北边和绥川郡接壤的重镇,也是洞春的重要入口。绥东山脉由北向南将绥川和洞春分作两边,因山地之险任何军队想要从绥川东移入境,明县是最佳入口,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通道。
明县布有重兵,长孙家的老弱都安放在后方,她和青辕的娘子们则身处明县,她是守城之人,娘子们离不开她,便一块儿跟着她驻扎于此。
卫庭煦的担忧应验了。
“姚家倾巢而出,且南崖已被攻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