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 “危险”暗恋(3 / 3)

被查出患有绝症,也许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病,只是他想在去陪心爱的妻子之前再为她做些什么。

车子驶过起伏的丘陵地带,向小镇哈沃斯直奔而去。勃朗特姐妹的家,笼罩着雾和雨,耳边的风声如咆哮,怒吼。这里有《呼啸山庄》里的哥特式阴郁,世情冷漠,弱者无以诉求。慈薇心里一片沉静,她看了看海登阴郁的侧脸。

哈沃斯是偏僻冷落的小镇,坐落在奔宁荒原的边缘,小镇依山而建,沿用着中世纪时用黑色条石铺成的街道,下雨不会积水。

“你在哈沃斯生活了几年?”她问。

“四年,之后去约克念书。”海登的眼神黯然,他对母亲的记忆模糊,在哈沃斯的生活,是他最为完整的童年。

海登的母亲凯特,在债主找上门时,从家里逃跑去找丈夫,这让原本想用女儿偿还债务的凯特父亲希望落空,他跟债主说,这是由海鸟引诱所致,债主伙同两个色迷心窍之徒制造了这场悲剧。

慈薇将旧相片给他,问:“这是他们仅有的一张?”他点头,父亲去世后,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举目无亲的世界里。

路两旁,有精巧的红砖房,房子的窗框是白色的,窗台上摆放着各种花草。山顶的教堂依然结实如故,这是全镇的中心。二百多年前,老勃朗特先生在这里娶妻生子,牧师为他主持婚礼,后来又为他主持了葬礼。

牧师的住宅背对一片高沼地,两边围绕墓地,墓碑上布满苔藓,字迹难以辨认。这些墓碑不断提醒在此居住者,无论如何努力,人终难免一死。二层的小楼,住着勃朗特一家,一楼是起居室、厨房、客厅、书房,二楼是卧室、游戏室,屋子里摆放着胡桃木的家具。玻璃展柜内放着夏洛特?勃朗特的素花裙子和针织手套。可以想见,她应该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子。

哈沃斯远离中心城市,几乎未受战争破坏,雨后,一片清幽。

“我们来得正是时候。”海登说。深秋的哈沃斯,狂风尽吹,天空氤氲叆叇,荒原的冷峻和孤寂汹涌嚣张。慈薇看向海登时,他总沉默地垂着头,有时站在幽暗的一角,一口接一口地抽烟,目光看向空洞的某处。

勃朗特时代的灌木林,荒草,斑驳幽静的小径和黑石废墟,残垣断壁孤独伫立,尽显阴郁凄凉。

多雾季节里,铅灰色的阴云低沉,雨幕斜斜地掠过来,冷风在耳边咆哮,慈薇瑟缩地裹紧围巾。

慈薇仿佛能听到远远驶来的马车辘辘声,红砖房里的杯盘交错声。时间在这里,转动得尤为缓慢。

在约克念书的海登,有天收到两封陌生的来信,其中一封讲述了海鸟的身世,海登祖母年轻时爱上的有妇之夫身份显赫,信纸上印有家族徽章;另一封是外祖父在临终前委托律师送来的。他为早年犯下的错深感愧疚却追悔莫及,便将外孙海登认定为唯一合法继承人。他的眼珠是浅浅的咖啡色,混血的特征到他这一代已不太明显。

一个举目无亲的孤儿,到先后继承两笔遗产,海登用这笔钱完成了大学课程,后来在旅途中结识了一个叫凯瑟琳的女孩,相恋两年后,海登向女孩求了婚,婚礼定在下个月,就在斯卡伯勒小镇,他说:“我从没对她说过这些……”

海登和她终将毫无瓜葛,他们只是萍水相逢,慈薇习惯性地摸了下项链。

“你的戒指很漂亮。”他说。

她一直用项链将订婚戒指系在颈上,男友是个合适的结婚对象,他从不冒险,她向往安定。

看到不远处的火车站,海登与慈薇拥抱道别,他说,“我们不说再见,待会见。”

坐在长椅上的海登看着手上的照片,哈沃斯的旧居已不复存在,他对父母亲的记忆仅剩下这张旧相片,他瘦削的脸垂得很低,抱着头与外界隔绝。

时间充满苦涩,冗长的悲伤。隔着玻璃,她目光定定地看着海登,与他道别时她故作轻松。他不想被人看穿他伪装的冷漠,她佯装与他邂逅,早在伦敦,早在她去学校登记那天,慈薇就已知道了他。他们曾一次次的擦肩而过。那天,他愤怒地扔掉相片,她偷偷地捡回,她对失去亲人的痛苦和愤怒感同身受,小心地藏着相片。

“人越来越冷漠,可这不是成长了,我们要对自己耐心些,要与自己和解。”相片夹在书里,她一并留给了海登,写在扉页上的话也许他会看见,也许不能,这是她最大的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