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要去沪水一中，祁衡明白她是不想给家里增添麻烦，树人中学是国际学校，各项支出高昂，即使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她还是避讳很多事。

出事以后，祁衡一家懊恼当初不该让她去沪水一中，那样就不会认识俞樟，不会被比较那么久埋下恶毒的种子，也许佟夕琉连U大都不会选择，走上和现在的人生完全不同的道路。可所有后悔都无济于事，已经发生的事情无力扭转。

她已经躺在这里。

头发已经长到很长的女生，皮肤白得透明，浓密卷翘的睫毛在阳光里打出一小片暗影。她躺在那里，依旧沉睡着。

千篇一律的午后，在关门声传来后，一切恢复寂静。

拉上纱窗的房间外，度过了多少晴天和雨天，远处的小路途经了多少人的脚步，躲在叶子深处的那些蝉，声音会有嘶哑的那天吗？

无数声音汇聚而来，传入女生的耳膜的同时，又消散得毫无痕迹。

只有那些偷偷溜进来的浮光，日复一日地落在女生黑色的发梢。

过了一会儿，病房的门再次被打开。确定祁衡离开后，俞澄央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俞澄央站在病床前，看着躺在那里的佟夕琉，她的额前有一道三四厘米的疤痕，那是她从楼上坠下来时的证明。沉睡中的女生如天使一般美丽，那些青紫的伤痕都在时间里渐渐复原，只有那道疤痕被反衬得触目惊心。

“这就是你哥哥做的事。”耳边突然响起声音。

俞澄央回头时，看到祁衡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

自己跟踪他的事，他从什么时候发现的？在医院的时候吗？在病房门口的时候吗？还是，从一开始？他的眼睛里没有光，暗色涌动深不见底，俞澄央心跳漏掉一拍，下意识地后退。

“每一次回头总能发现那窥视的目光，它们叫嚣着‘你去死！去死！去死’，我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它们依旧那么清晰，振聋发聩……”

俞澄央退一步，他往前一步。

祁衡看着她，脑海里是出事以后，从佟夕琉抽屉里找出的日记，字迹凌乱潦草，女生是在何种恐惧绝望之下，颤抖着写出那些触目惊心的一字一句。

“有什么正凶猛地扑杀我，撕裂我，吞噬我，我很害怕……”

他没有表现出情绪，那份冰冷却清晰地传达而来，空气里全是危险的气息。

“谁来救救我……”

俞澄央的后背抵到窗台，无路可退，惊恐地看着祁衡。

男生伸出左手抓住她的衣服，另一只手将窗户重重拉开，风在那一刻涌入，女生的长发被吹得凌乱。她瞪大眼睛盯着他。

下一刻他伸出手。

他把她身体的一半推到窗外。

“你知道什么叫恐惧吗？”

她听到他冰冷的声音。

七楼的高度，下面停的车辆和路上的行人显得那么微小。他抓着她胸前的衣服，力量那么大，痛得她快要窒息。俞澄央听到风从耳边急促而过的声音以及夏天最后的蝉鸣，天空中蓝紫色的云朵移动，无法控制的心跳快要从她后仰的喉咙里蹦出。

俞澄央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世界轻飘飘地失去重量。

真希望……

俞澄央用仅有的意识幻想。

真希望，一切就这样结束。

全部结束。

等到关门声传来，俞澄央混乱的意识才渐渐恢复。

她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跌坐在房间内的安全领域，窗外断断续续传来蝉鸣的声音，祁衡已经离开。

俞澄央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扶着墙往外走。她连电梯都忘记搭乘，只是顺着通道一直往前，然后楼梯口，往下……她脑海里的蚊虫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冲击着大脑皮层，她的头快要炸开。

那些不断往下的阶梯浮动着涌入视线，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好像怎么都走不到尽头。阶梯渐渐重叠，迈出的脚不知该落在哪个地方。

下一秒，俞澄央只觉得身体一沉，失去重心地往下栽去。

夏隅川被赫然出现在视野里的情况吓了一跳，刚走过三楼的楼梯转角，一片阴影就扑了过来，他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身体已经先做出反应冲了过去。

几乎是靠着本能反应去接住她，幸好女生个子小又很瘦，高个子的他运动神经也好，所以没有造成一起滚下楼梯的悲剧，不过还是在重力的逼迫下往后退到墙角，撞到墙的那一刻，夏隅川觉得脊骨快断裂了。

夏隅川惊魂未定地稳住身体后，女生还保持着扑过来的姿势，她的身体颤抖得厉害，脸埋在他胸前，往下看去时，看到她黑色的长发因为静电乱七八糟地散开。

是俞澄央。

这种时候“你为什么在这里”的原因全不重要。

俞澄央不需要，夏隅川也不需要。

过了好一会儿，她仍旧没有力气站稳，保持着扑过来的状态，双手紧紧地抓着他胸前的衣服。夏隅川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