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绵看着自己父皇那憔悴的神态,却是对着沈从景摇摇头,“泽绵身子骨好,还是男儿,哪里那么身娇体弱。妹妹年幼,父皇该多把心思放在妹妹身上的。”
听到泽绵这样开口,沈从景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难受了起来。他的皇后留下来的这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聪明毓秀,只是他那主意最多的皇后,此时又在何处?难道真的身骨进入泥石流中,却是再也寻不得任何踪迹了吗?
自从那日里符长宁消失之后,沈从景曾多次派护卫前去查看。只可惜因为那地形太过严峻,那些护卫根本无从下手,也不知道怎么去追寻符长宁。为此沈从景没少发脾气,可是他发脾气归发脾气,那些护卫吓得浑身如筛糠一般瑟瑟发抖,却也是没有什么用的……符长宁,仍旧是找不到。
这段时间来,沈从景总是刻意避开泽绵。原因便是看到了泽绵,就会忍不住想到符长宁。这母子两人周身气度太像,每每看到泽绵,沈从景却是立刻如鲠在喉,心里变得越发难受了起来。
虽知这样对泽绵不公,可眼下,沈从景却也是一个可怜人罢了。自从符长宁离开之后,福延泽绵一个个都变得太快,像是不记得符长宁的存在一般。初雪年纪还小,沈从景倒也不指望初雪会记得符长宁多少。只是每每看到这些,沈从景这心里却是忍不住越发酸涩了起来。他以为,自己的儿子们怕是要忘记了自己的母后了。
他自欺欺人的把那诸姬带进宫来,可后来看来看去,却并不觉得那诸姬像符长宁。好似在看到诸姬觉得她和符长宁有八分相似,那些都不过是往事而已。因为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自己的内心,此时沈从景只得当那诸姬也是宫中摆设,却是不会再去多看一眼。
泽绵见自己父皇眼眶微红,神色发怔的看着自己,心知父皇怕是又想起来了母后来了。
自从母后……不在这宫中之后,只要父皇看到他,无一例外会露出分外纠结的神色来。泽绵不想要为难自己父皇,所以每日里都是在寝宫外请了安便离开。他是在母后离开之后才发觉,原来这建蒙国的支柱是自己的母后,现在母后离开,也便垮了半截。
泽绵轻轻咳了一声唤回自己父皇神智之后,才把自己那药丸递到了沈从景面前,“父皇,这药丸能治百病。只要妹妹此时服下了它,身子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泽绵看着自己小妹妹那因为高烧不退蕴红的小脸,心里却是越发有些酸楚起来。这后宫诡谲,如若母后再不归来,他们怕是要学着与之对抗了。否则下一次初雪再出事,可不就是不小心了。
泽绵手里的药丸,沈从景却是记得的。所以此时沈从景表情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泽绵之后,却是颤颤巍巍的开口道,“这不是……”
“是什么不重要,能救初雪便可,不是吗父皇?”相比于此时沈从景的魂不守舍和不修边幅,泽绵看起来倒是冷静许多。
见泽绵不想要再提起来,沈从景微微一顿,却也不再说下去了。他从泽绵手心接过那药丸,迟疑的看了泽绵一眼,泽绵却是再次开口道,“虽说御医说初雪挺过今夜就能好转,可是初雪毕竟是个小孩子,身娇体弱。如若初雪度不过今晚,我们又能如何?父皇,我们不能冒什么的险。”
如若是旁人在沈从景面前说初雪度不过今晚,怕是此时沈从景当即就变得格外恼怒了起来。可是现在对沈从景说的,却是和他一般担心初雪的泽绵。
何况泽绵说的没错,初雪的身子骨娇弱,如若初雪不能度过今晚……他就算是杀光了那群太医又如何,初雪也都是回不来的。
只是想着刚才泽绵说的话,沈从景却是带着几分心疼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儿子。他也不过是六岁而已,可是眉眼里,却已经有了少年老成的感觉来。他说话果断做事果敢,这一点,却是像极了符长宁的。
想到自己的皇后,沈从景默了一默,却是从泽绵手里接过来了那药丸。既然这是泽绵对初雪的心意,那沈从景就没有必要再推辞下去了。泽绵说的没错,他们现在赌不起。如若失去初雪……沈从景真的难以想象。
泽绵看到父皇那小心的样子,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顿了一顿,泽绵还是再次开口道,“父皇还是先回寝宫休息一下吧,初雪这边我和木影还有宫中侍女照看便可。父皇对初雪的宠爱,初雪知道便可。现在母后……缠绵病榻,我们终归不能太过于被人诟病。”
泽绵现在说的话,不过是在提醒自己的父皇,太过于宠爱他们,反倒是害了他们。
沈从景听着泽绵说的话,却是立刻变得胆战心惊了起来。沈从景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泽绵……竟懂得了这么多的道理。让沈从景觉得心里难安的,是泽绵从未受他教导,却是自己懂得了这般的道理。沈从景发觉自己作为父皇一点都不称职的时候,这心里却是越发酸楚了起来。
泽绵见自己父皇神情恍惚,微微叹了一口气,却是再次开口道,“况且父皇今日里未上早朝,就已经在百官心里掀起来了轩然大波。这本是小事,希望父皇不要闹大了才好。君王的一举一动,皆举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