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长宁一张口将孙碧云的话给说成了这样儿。可孙碧云能说什么?这时候能呛着说“我不是这么说的你别乱说”?找死呢吧。于是只好忍了。
就听杨思秀面带了些讶异,撩起衣袍就跪了下去,“回娘娘,奴婢如何敢呐?”
符长宁叫磬书带着东西和人进来,对杨思秀说道,“你去瞧瞧那匹织云锦,是不是你分发给孙美人的。”
孙碧云抢白道,“公公好生儿瞧瞧,那发了霉的织云锦,还是去年花色,颜色也不如意,可是不是公公分发下来给嬿婉轩的!”
杨思秀装作一脸诧异的瞧着宫人抬进来那几匹织云锦,膝行过去,用手拨了一拨,就闻到了里头的霉潮味儿,于是他皱了皱眉头,对符长宁回道,“这织云锦却是之前奴婢分发下去的。”
只是还没等孙碧云洋洋得意的继续说话,杨思秀就叩首道,“只是奴婢分发下去的时候,可没生这么大的霉!就是给奴婢一千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糊弄主子们啊!——”
孙碧云气的头冒青烟,“你浑说!这织云锦分发下来的时候就这副样子,你当初有胆子欺负人,这会儿却是没胆子承认的吗!?”
——这里必须要说明一下,孙碧云位秩正七品的美人,而内务府的总管,那是官拜三品的朝臣,内监做到杨思秀这个位份了,其实是可以不必对着符长宁和沈从景口称“奴婢”的了。只是杨思秀很会做人,从来在他们两人面前,身段都放得极低,这也是沈从景看上他的一点——对着什么人,就会说什么话儿,半点不会因为自己受了抬举就不识身份了。
孙碧云这算是以下犯上了,只不过她是后妃,杨思秀是朝臣,其实中间还隔着一道“君臣有别”,这会儿倒也算不得什么以下犯上。但到底符长宁皱了邹眉,“啪”的将手中朝珠拍在桌上,斥责孙碧云,“你还有没有半点儿规矩!?在凤鸣宫也敢大呼小叫的!”
孙碧云吓得一抖,但随即,她就挺直了腰背,指着杨秀云对符长宁说道,“这人竟还敢不承认自己之过,还请皇后娘娘为妾做主!”
这次不待符长宁呼喝她了,杨思秀慢慢转过脸,对着孙碧云笑了一笑——杨思秀生的也很俊秀,这也是沈从景挑中他的原因。沈从景自己长得好看,就不喜欢身边人长得丑,落他的脸,故此不论是挑上来谁,大多都是生的不赖的。
因杨思秀生的很好,又多了几分内监独有的雌雄莫辩的美感,故而这会儿孙碧云被杨思秀那么一看,竟也忽然红了脸,就将手收了回去,扭过头不再看他。
杨思秀眼里充满了鄙夷。他又给符长宁叩了一首,慢慢说道,“回皇后娘娘,奴婢没做过的事,要奴婢如何认下呢?孙小主说奴婢分发的绸缎是旧纹样,这绸缎又不是年年换新的,库里的旧缎也是极好的料子,只不过纹样不很时兴的,可皇太后娘娘崇尚节俭,就连太后娘娘今年也是没定料子的,孙小主怎么就能因着时不时兴,而不管料子好赖就要年年更换呢?至于说颜色……”他笑了一笑,“皇后娘娘生的仪态万方,穿红着绿皆衬得龙章凤姿,秀丽非凡。可见并非是颜色的问题,各花入各眼,各人各不同罢了……”
最后这话说得,就是影射孙碧云长得丑还赖料子了。
孙碧云听完了几乎是立刻就涨红了脸,就要跟人理论,只是杨思秀并没理她,反而继续说道,“孙小主又说,内务府分发给她的料子是生了潮霉的——且不论我们分发下去以前都是要检查好的,便是没有,小主当时收了霉缎子,支使个人来同我说说,我必能给小主更换了好的。而这事儿过去多久了?——那料子是上个月分发下来吧?小主半声儿没吭,也没使人来换。这几日连又下过几场雨,说句孙小主不爱听的话,这缎子,是在我内务府库房里头受了潮,还是在小主那里受了潮,也都是未可知的。怎么这会儿,就偏赖上奴婢了呢?”
杨思秀这话说的很有那么点意思,孙碧云这样的人,又怎么斗得过老辣的内务府总管?这时候被他说得竟是哑口无言,班上,方才憋足了一口气,说道,“你……你这是胡搅蛮缠!”
杨思秀微微一笑,看起来很是温文儒雅的样子。
这么两厢一对比——一个是气急败坏的孙碧云,一个是不忙不慌的杨思秀,到底是谁“胡搅蛮缠”,立时就能分辨得出了。
孙碧云指着他愈发愤愤。
“好了……”符长宁摆了摆手,制止住了两人的争论,总算是为孙碧云说了一句话儿,“我唤你过来,并不是要说她那绸缎的事儿。”这话是对着杨思秀说的。
经由符长宁的提醒,孙碧云方想起来,自己来本是用了金梗荔枝的事儿做由头的。于是来了胆气,叩了一首,对符长宁说道,“还请皇后娘娘明鉴!那料子时日久了,不承认也便罢了,可这荔枝……”
“这荔枝,小主可还留着?”杨思秀也不慌,问了一句。
孙碧云恨道,“如此耻辱之物,我怎能留着?!”
“那小主扔在了哪里?”杨思秀又问了一句。
孙碧云眼珠子转了一转,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