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好像就此拐了个弯，朝着两人都从来没想过的方向加速度发展。寒雪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有意无意地看着何大海就走神，她也经常看见何大海上课时抽空就往她这里瞟，两个人目光交交错错又躲躲闪闪。大三上学期最后一节课，何大海下了课似乎很坦然地走到她面前，说，你要的书。她从来没向他要过书，也没借过，甚至课间对话都没有超过三个回合。便她心领神会地接过书，慌忙地装进包里。出了教室她跟同学说要去厕所，她把自己关在挡板后头拿出书。何大海刚出的一本美术专著，印数三千册，里面夹一张纸条，写着：如果你觉得课上得不好，请跟我讲。然后是一串电话号码。她从厕所出来，和同学一路聊回宿舍去，同学说，寒雪你今天话真多啊。她悚然一惊，说，这不快放假了嘛，高兴。

犹豫了好几天，离校的前一天晚上她还是给何大海打了电话，她颤颤巍巍地说，何老师。何大海十分家常地说，有空喝个茶吧，之乎者也，七点。“之乎者也”是个茶馆名。像个建议，又不由得你推辞。寒雪去了。那天晚上过了10点，她就被已婚男人抱在了怀里。那男人对她说，像做梦一样。她听了也像做梦一样，便觉得相当幸福…… 开了头就煞不住车，一个假期虽然除了电话没什么大动作，但开了学全补回来了。一而再，再而三，三至不竭。所有的师生恋大概都有一个套路。开学的第一周里，她就是他的人了。她什么都不敢说，不敢要，一切行动听指挥。但还是被他老婆知道了，要到学校里来闹，被他压下去了。何大海总是有办法。他做什么事都有计划有步骤，睡觉的时候头脑都清醒。他跟寒雪说，这事你别管了，念你的书，毕业了再说。寒雪也就心安理得地等待毕业，课外时间去何大海指定的地点幽会。幽会地点像何大海的逻辑一样稳妥安全。父母知道这件事后，要死要活不答应，何大海说，这事你别管了，我来。她都不知道何大海究竟是如何摆平这些事的，尽管到她毕业时他依然没离成婚，父母仍然坚决反对，但生活基本上风平浪静，没人给她找麻烦，甚至到毕业为止，同学们也不知道她正和一个已婚的比自己大20多岁的老师谈恋爱。

当然，后来他离了，他们住在一起。何大海说，等他评上教授就结婚。寒雪说好，她听他的，一直听他的。就像何大海说的：听人的没错。寒雪慢慢习惯了，她喜欢听自己男人胸有成竹地说：这事你别管了。他能把所有事情都搞定，生活规划、人情来往、工作方向，统统搞定。她没什么需要自主和反对的，因为他总是很有道理，那些道理虽大得让她觉得自己的任何反对都不可能是正确的。这些年都是这样，她在他预设好的生活轨道上过日子，她只负责最小意义上的那个“生活”。很好，她过得很好。有如此精确的指南针，她慢慢地就把自己的那点对生活的方向感给忘了。没必要－干吗多费脑细胞。

现在的问题是，他丢了－或者说人间“蒸发”了。如果不是“出了事”，寒雪猜测是和没评上教授有关。系里远比他水平次的人评上了，他没有。更重要的是，他觉得那些人根本就不配和他一起坐而论道。以他的水平，理当出入北大清华或画院教授。

“真的不会有，别的女人？”武明浩又问出他们店里一直不放心的俗问题。 “不会。”寒雪相当有把握。

武明浩想想也是，凭何大海对生活的掌控能力，有了第三者也不至于私奔。然后就想到武侠上常有的走火入魔。高级知识分子的精神生活武明浩没有经验，搞不清深浅，没准是何大海思想偏执，没头没脑地不知道自己是谁了，那丢起来就容易了。但这话不能说。

“还找么？”见寒雪半天不说话，武明浩就说道：“先用我的。” 寒雪还想再挺挺，半途而废她说不定会后悔一辈子。她也不愿意用武明浩的钱，大家都不容易，也不是长久之计。最好的办法是找份临时工，可她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除了教书和过日子，这些年她没有学习任何别的技能的机会。在何大海的规划里，等他评上教授，有了孩子，她这辈子好好相夫教子就可以了。

只能找找看，上海这么大，一个临时工应该不成问题。说干就干，武明浩拿出手机给朋友们群发短信，让哥们都帮着想想办法。

两天后就有朋友招呼，朋友的朋友搞了一个文化公司，缺个机动秘书。武明浩没弄懂何为“机动”秘书，怀疑是“机要”被没学问的朋友说岔了，带着寒雪去那公司。按地址走，总觉得走错了，他们进了老上海滩附近一栋破旧的居民楼，大白天的楼道里黑灯瞎火，照明灯也坏了。敲完门，伸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上半身。武明浩说：“牛总么？应聘机要秘书的。”

牛总把下半身也移过来，便纠正说：“是机动秘书。请进。” 居室潦草改造成的办公室，客厅的墙上挂着公司牌子。业务范围包括：国内外动漫发行、代理与制作，电视台、报纸、杂志、网络等多媒体发行；卡通、商标业务开发与授权，授权产品包括包装纸和硬纸盒、塑料制品以及各种服装、服饰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