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店里，江萍萍趾高气扬地一挥手：统统拿下。晚上到了住处，她沉痛地对寒雪说，不容易啊，为了你我差点跟我们老总上床了。寒雪心眼实，看不出她在开玩笑，答应一定好好再烧一桌川菜请他们吃。 武明浩的工作最简单，也最繁琐，每天都要往上海师范大学及画院跑。启事上依然有他貌似幸福的脸，张贴进海报栏时常有学生惊异地发现，照片上那个面带微笑的男人好像跟贴启事的人很像啊，就勾过头来看他。武明浩笑笑说，是我。习惯就好了，就像每天他得早起四十分钟晨跑锻炼，开始困得眼睛睁不开，几天也就习惯了。 《上海晚报》和《新沪报》分别刊登了寻人启事，间隔三天，一看见别人在看报，就下意识地去瞅他们看的是否刊有启事的那版，若是，就继续看人家眼光落在哪里；如若不是，他就会失望得干着急，恨不得直接上去指明方向。就那么小豆腐块大的方框，淹没在众多广告和别的信息里，武明浩心底里对它几乎不抱任何希望，作为一个资深的报纸读者，很多年来他都没想过要把眼光偶尔放到那个嘈杂拥挤的地方…… 二十一天过去，大上海如常，回来时依然是孤身一人，当她站在房产中介的店门口时，武明浩、江萍萍和老王头一起对她无奈地摇摇头。所有的信息发出后再没有回声。那天傍晚，华灯初上，天空下着毛毛细雨，很有些冷意，寒雪站在店门口，隔着玻璃门对武明浩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是大上海的十二月底，海风夹着细雨把寒雪的呢子长裙吹斜了。衣服是她到上海现买的，短皮靴上的两个小绒球摇摇晃晃，脚很小。她说，我真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武明浩拉开门问道：“没希望？” “积蓄不多了。”

冬天黑得早，五点刚过上海就影影绰绰。江萍萍带客户去看房子了，老王头在电话里通知客户房源情况。武明浩小声跟老王头说，他去复印，就跟了寒雪去了她的住处。暖和的地方好说话。 寒雪的房间收拾得清爽温馨，床头柜上摆着她和何大海的合影。何大海脸瘦长，左眉额有颗黑痣，下巴尖得好比左右两刀利索地砍出来的，这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个搞艺术的。在武明浩的想像里，画院副教授也应该是这副尊容。寒雪就圆润多了，这样的前中学语文老师一定招学生喜欢，长得就有亲和力。武明浩把合影的相夹拿起来，他记得上次没有这张照片。

“看什么呢？”寒雪给他沏了一杯浓茶。 武明浩放下相夹，说的跟内心感觉完全相反：“蛮有夫妻相的。” “我怕挺不住了，”寒雪苦笑着说：“卡里的钱越来越少。” 正说着，手机响了，是寒雪的父亲。武明浩在旁边听得很清楚，老爷子态度坚硬，一分钱没有，赶快回来！东北爷们素来耿直豪爽。挂了电话寒雪坐在床上一声不吭，在她预料之中。寒雪早就知道她父母一直不支持她来上海。武明浩说，要不给你妈再好好说说？当妈的都心软。寒雪摇了摇头，她老爸总算对搞艺术的还存着两分敬畏，她妈更难缠，她才不管什么画师教授，对与其年龄相差无几的准女婿就没有过好脸。她妈从开始就极力反对她和何大海在一起。她停薪留职她妈更反对，没了经济来源，等于自己主动把脑袋系到别人的裤腰带上，随别人摆布。男人没一个靠得住，何大海这样的，尤其靠不住。寒雪说：在家我理财。她妈说：屁，你以为你都抓到手了？何大海像空中雨滴失踪之后，她妈说，看看，没说错吧，他要没有小金库，出门喝西北风啊。 “我妈信不过他。他是我老师，比我大20多岁（寒雪与何教授女儿在一个系里，她们俩曾是闺密）。还没离婚就跟我在一起。可是他的工资卡的确在我这里。不过现在也要空了。我知道爸妈错怪他了。” 哦。武明浩又转头去看何大海，他的眼光从黑框眼镜后面冰凉地直着出来。武明浩和寒雪念的不是同一所大学，没领略过何大海老师优美雄辩的口才和画艺，连何老师的名字都没听说过。但是寒雪说，何大海在他们学校尽人皆知，张嘴就是一篇美文，动墨就是一副美画；所以艺术系的很多学生都跑到画院去听他的课。寒雪是众多旁听中的一个，她会早早地去阶梯教室占第一排的座位，在最近的位置上感受何老师让人绝望的才华。她喜欢何大海授课时五指张开不停翻转的手势，他引经据典无视讲稿，从德国油画说到法国的印象派大师，从吴道子、唐伯虎说到泰戈尔到国画大师徐悲鸿的《八骏图》齐白石的鱼虫小虾，既是思想艺术的盛宴也是修辞的杂技，听得大二的女生寒雪常常忘了动画笔……

刚进大三，她继续旁听何大海的课。有一天下课，她和女同学一起去校门口买零食，聊起找男朋友的标准，她语出惊人，要找就找何大海那样的。正好何大海骑着辆破自行车从旁边经过，听见了，跳下车，当着众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