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浮寄孤悬
东胡的风吹了一夜,一夜前春,一夜半冬。
梁凤衣的手臂上,搭着胡人女子送来的裘衣,她弯身走出帐篷,看到尉然着一身棕黑的皮裘就站在帐外,
看见她时,尉然先走了过来。
“瑛凰,昨天晚上我……”
梁凤衣没看他,更没将他的话听入心里。
尉然抓住她的手腕,他轻微压低的眉毛下,一双墨黑的眼睛复杂深邃的凝着她。
梁凤衣冷艳的双眸,不起不伏的从他身上掠过,尉然想要告诉她,昨晚他在胡营看到了楚国的人。
可是这话还没等他说出口,几个胡人女子端庄的走过来,她们在梁凤衣与尉然的面前卑屈俯身,孱弱地说:“可汗已经在前廷设宴,让奴婢们来请女君与尉将军一同前去。”
梁凤衣甩开尉然的手,毅然决然的走了。
尉然愁宇仍旧不能舒缓,他担心事情有变,猊鹍会应了李牧的话,随时都有可能对北梁下手,至大梁于不利的境地。
胡族女人们将梁凤衣引请到前廷,就躬着身退下了。
梁凤衣走到宴廷外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了几分不祥,走上廷前,一眼扫过在坐的几个人。
猊鹍膀大腰粗,他坐在正前的位子上,掌中捏着酒碗,气若滂沱。
在他左边留了两个空位,是给她与尉然,右边则坐了两个她从未谋面的人。
梁凤衣不知那两人的身份来历,当猊鹍请她入坐之后,直接同她介绍,“这二人是楚国来的贵客,那位可是闻名楚国的史官付大人,女君可识得他?”
楚国来的人。
梁凤衣见猊鹍甚至毫不掩饰,直截了当的和自己挑明了他们的身份,他的立场也就表露的很明了了。
梁凤衣平静如常,她神色从容,仿若无意一般瞧着那人,慢慢说道:“本君不曾相识。”
“女君还真是爽直,也不知道我东胡近日吹了何种风,走了什么好运,能受到楚国和北梁共为青睐,这可是东胡百年来都未有一遇的。”
猊鹍话中有话,他时刻观察着梁凤衣的面目表情,可他也难能从女人的脸上捕捉出什么。
梁凤衣天性高傲,甚至她骨子里流的血都是冷的,即便有什么让她觉得困难的事情,她也一样不会慌乱。
座上的付贤良一直盯着梁凤衣,他身板端直,身为大楚的史官,谱摆的也是极高。
他刻意翘了翘八字的胡须,拇指放在胡子上抿了把,故意咳了两声,看向梁凤衣,转头对猊鹍严肃的说道:“可汗,臣有几句话,想与大梁女君说一说,不知可汗……”
“怎么,付大人有什么话当着本汗的面不能说吗?”猊鹍把玩着手里的丹鹤酒壶,厚重的毛裘袖子铺在了半桌上。
付贤良狡诈的笑笑,故意说:“臣不敢,臣只怕女君会有所介意。”
梁凤衣眉目肃然,眼中含了抹若有似无的笑,“既然付大人都不介意,本君又怎会在意,付大人,但说无妨。”
付贤良家族几代都是官宦之家,所以他生来就厌恶那些整日抛头露面,卖弄谋权的女人,也一向瞧不起梁凤衣,觉得她不过区区女流,成不得气候。
他认为梁凤衣之所以能够坐上大梁女君的位子,并且安安稳稳的坐了这么多年,不过是因为有尉然在前方为她披荆斩棘,一路上又有李牧的保驾护航,才能让她如此嚣张跋扈。
而今她来胡营,分明是想与楚国为敌,争个高下。
付贤良以为,她就是不自量力,在自讨欺辱罢了。
“好。既然女君如此说了,臣也就不遮掩了。敢问女君此次来东胡是何目的?或是,有何居心?”
付贤良精明的眼睛牢牢束着梁凤衣,从付贤良看到女人出现在此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梁凤衣的用意必定和他一样,可是她毕竟为大梁的女帝,有些话,付贤良这个楚国臣子还不能直接明点出来。
梁凤衣无畏地直视他的目光,无形之中流露出她与生俱来的傲气和凛然,她无所畏惧的神情凝视付贤良有一时半会儿。
才提唇,漫不随心般的说道:“楚国有何目的,北梁便是何种目的,你们楚王存了怎样的心,本君便是何心。”
她的话,干脆利落,随后倒了杯热茶。
既然他们想下一盘明棋,她就成全他们。
付贤良一听,整个人立马坐不住了,倏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眉毛飞扬,胡子也更加翘挺了,漆黑的眼睛死死瞪着梁凤衣。
他绕行到桌前,带有威胁的口吻问道:“梁君这是要与楚国相争吗?”
他有眼病,一动气,眼皮子就会跳个不停。
“楚国与北梁早已联姻,楚王有意放北梁一马,难道梁君就是这样来回报楚王的苦心和好意吗?”
“还是梁君早就想好了,要与大楚为敌?”
付贤良瞪着她,说的一番慷慨激昂。
梁凤衣仍然行若无事,她举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