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茶吗?”
她该恨他,偏偏说出的话却欠扁得很。
“胡闹够了便离开,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她定在那里,听他的声音清晰传来,低声道:“我没有胡闹,你知我苦衷。”
“没有胡闹,那当众劫持公主算什么?冯素珍,这里不是故地,可任你骄纵妄为。往日你犯错,有你那神通广大的爹替你善后,脏了屁股,有人替你擦,是以你做事从不考虑别人感受。像你这般性情,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李兆廷这样回她。
素珍在他眼里看到……可笑。不是憎恨,没有厌恶,却是可笑。
如果你要打击一个傻傻爱你的人,最好的不是憎恶,而是这般姿态。她一生追求平等和自由,李兆廷却从未将她放在平等位置上看待过。她和他多年情谊,他再次提醒她,她倚仗的不过是她已然死去的爹爹。
再见他,第一句,她想说:“知你名望日高,你自己呢?是不是也和原来一样好?”
她多想他抱住她,也问她一句:“珍儿,你还好吗?”
她爱他十几年,她此刻家破人亡,他没施她一语温存。三千六百个日夜,她等不来一句“别来无恙”。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咬牙掐手,死死忍住。是,他说得对,她骄纵、骄傲,她爹爹总是惯她。可不管从前,还是如今,她的骄傲在他眼里都是一文不值。
若是往日,她早已像牛犊子一般冲上前去问他画像的事,问他:你为何要骗我?你可以不爱我,但不要骗我。
而这一刻,她终舍了自尊,低声道:“李公子,你我相识十数年,能不能请你看在往日情分上,替我向权相做个引见,无论成与不成,冯素珍永感大恩。cad1();”她说着,朝他缓缓跪下去。
李兆廷目中本无太多波澜,在她双膝及地后,眸光微微一闪,似有些许触动。
素珍本以为要见到曙光,却在他摘下腰间钱袋放到桌上后心思全凉。
“抱歉,我不能替你引荐,那只会害了你。这里有些银钱,你带着上路,回去吧。”终于,他一语既毕,便要离去。
“你从没有喜欢过我,你心上有人……对不对?”素珍将最后一丝自尊抛却,追到门口,以低到连自己也几乎听不到的声音相问。
“是,但我会尽自己能力护你。无论如何,当年一纸婚约,我对你有责。你也务必保重吧。”他返身回她。
门外月光将他一身白衣碎成银辉,没入地堂,晕开成朵朵墨莲。
素珍不知道他那个“是”字,回答的是她哪个问题,但,又有什么分别?
冷血便守在门外以察安全,气得浑身颤抖,一手按住剑柄。
素珍上前死死握住他的手,目不转睛地凝着李兆廷和小四头也不回地离开。
关上门,冷血张开手臂,说:“哥借个强而有力的肩膀给你,让你哭个痛快。”
素珍将他手臂拍开,道:“哭你妹,老子找木三去。”
她猜疑是木三联系过李兆廷。
否则,李兆廷的出现未免太过凑巧。
李兆廷那天也在刑场吧,因为他知道她就是“李怀素”。
木三也宿在这个客栈,便在他们对面的楼舍。cad2();然而,当她前去拜访,他却不在。她问小二,小二却说是傍晚时分出去了。
这个不带一个亲随、每逢恩科必考却次次落榜的贵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夜色里,素珍带着这些天的无数个疑问,绕着院子跑步。
这一晚的月光太冷,就像李兆廷的眼睛。她……睡不着。
她不哭,因为,明天确又是新的一天。她要想办法,尽她可以尽的努力。即便全天下都笑她,她自己不能笑自己。
冷血倚在栏杆上,目光笼了她整夜。
她一抬头,便能看到他对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