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疑惑地“嗯”一声,这么说至知也知道这一切的幕后凶手是谁。其实我早该想到的,自从他把我从银面编织的梦境里解救出来,就说明他逃出大雁山脚下的那场大火之后就一直跟着我,如此才能解释为什么那个时候他也会出现在城南镇,还这么及时地把我从银面手下救出来。
不过我原本一直以为他是不认识银面的,毕竟在杜家只有我在后山上见过银面一次,那至知又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呢?
“你是什么时候儿发现是银面在背后搞鬼的?”我问他。
“银面?这是你给他取的诨名儿吗?”他竟然一副很疑惑的样子。
我说:“我在杜家后山见过他啊,杜合欢称他为银面,他不是杜家的手下吗?”
见他还是一脸疑惑,我只好老老实实地把我背着他在杜家闯的祸一一交待清楚,当然,也没有隐瞒在药泉里看到的那只手。
至知听完,脸上瞬间阴云密布,说:“当初我问你为什么要闯杜家后山的时候,这些事情你怎么不说?”
我心虚,但面儿上仍然做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来,说:“你什么都藏着掖着不愿意告诉我,那我凭什么把什么都告诉你?我们扯平了。”
他似乎很生气,拂袖而起,居高临下地盯着我。怎奈我索性闭上眼睛,心想——你竟然瞪我?瞪就瞪吧,反正我不看,这招儿对我没用!
良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至知重新在我身边坐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顺我的毛,柔声说:“你知道,其实我是杜况的儿子,杜誉和杜合欢同父异母的哥哥……”
我睁开眼睛看向他,心想,现在你终于肯说了么?
他说:“你不是一直都很好奇我娘给我的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吗?其实装的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盒子本身。当年在湖心小楼,杜况说要娶我娘,就是用那个盒子装的定亲信物,所以他即使不看盒子里的东西,也知道带着盒子来找他的人是谁。但我猜盒子里现在其实什么都没有,那东西没戴在它应该戴在的人的身上,自然就没有再存在的必要。我娘让我带着盒子来找他,并没有让我认亲的意思,我也不想和杜家扯上任何关系。我娘只不过是想了结一个多年的心愿,送还这东西以后,人界就再无任何人、任何事可让她牵挂。”
“那么从此以后……你不会再回去杜家么?”
他愤愤地敲我一个响栗,说:“我一个外人,回那儿去干嘛!”
我化忧为喜,嘿嘿……就知道他不会丢下我不管,去享他的人界清福。
“不过……”至知却转而忧虑起来,说,“我那个负心的爹和两个不省心的弟弟似乎不太简单呐……正逢万年浩劫到来之际,人界不太平,你偏要在这时候儿跑出来,指不定哪天就会碰上什么倒霉事儿,被人从背后暗箭穿心,或者乱棍打死,再拨皮抽筋,敲骨吸髓,最后把你投到火炉子里炼灵药。”
我被他说得全身不断泛起小疙瘩,他还继续说:“外面何其危险啊,世界上只有老树妖的身边最安全,你这小东西却不自知……”他提起袖子迈出去两步,竟然摆出戏台子上戏子的做派来,对我道:“如此,娘子不如就此随夫君归去,须臾浩渺,哪是这人界可比?”
我对他大翻白眼儿,摇身一变成男儿,白衣青丝,恰似雪里青枝,一脚踹去,毫不留情。我说:“那什么万年浩劫,不是要屠尽天下凡九百九十九种生灵吗?就算待在须臾境里,不也还是逃不过吗?”
至知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回来,说:“在人界,我们只有两个,你——和我;但在须臾境还有我爹、我娘、我姨、我将来的姨夫、我小弟跟班儿、我那些个姐妹儿弟兄,嘿!还有耆宿。我们这么多妖,还怕打不赢死灵界那帮死灵吗?”
“你的小弟跟班儿,你的姐妹儿弟兄,还有你,”我一弹指甲,“呼——恕我直言,都不顶啥用。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妖族不得不和死灵一战,我还不如去找西华君。听说他是整个西潭最厉害的妖怪,我投靠他,他一定会罩着我。”
至知脸色一变,说:“你真这么想?”
其实我只是开个玩笑。
“当然!我还听说西华君为妖威严正直,惩奸除恶,俨然一方明主,难得的是对他手底下的小妖还特别的好……”
“哼!不过是个土霸王,有什么好的!”眼看至知一脸不甘,我仰天一笑,拂袖而去——上马车……
后来这一路我们倒是没遇上什么麻烦事儿,唯一让我心惊胆颤的一次是在一个食肆里吃面条儿。
颇为滑稽的是,我既要吃饭又不能摘下斗笠,饭和斗笠本不可兼得,至知却想出一个法子——这法子其实我早就已经想到了,只是碍于用的是他的钱,所以不太好意思开口。
“要不咱们点个包厢吧?”他站在一个小面馆儿门前,眼望着对面高耸的三层大食肆问我。我自然没有异议。
我们要来一个不那么奢侈的包厢,吩咐小二哥尽管先把菜上齐,之后就不要再来打扰。但回头一看,小二哥还站在原地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