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苏硕的下半场，是去赴唐姗的约。

服务员娴熟地抽出木塞，准备他倒上一杯红酒。

“不用了，给我水就好。”苏硕两指轻轻托起瓶颈，服务员点头收起红酒。

唐姗晃了晃红酒杯，看着他礼貌地拒绝自己精心挑选的红酒，无奈浅笑：“上次都没问你回来多久呢。”她十指交握，撑于下巴底下，涂着酒红色的指甲在明黄色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几个月吧。”苏硕拿起刀叉，熟练地把牛排切成小块，然后送入嘴里。

唐姗敛下眼帘，腰板挺直，优雅地切着牛排：“是哦。”

她动作流畅，施力得当，不会让刀叉和瓷盘发出摩擦的声音，放入嘴内的牛肉也配合地不碰到精致描绘的红唇，总之，一切都是标准得完美。

“在费伊工作？”

“嗯。”苏硕应了声，“那我的名片是不是就可以省了？”

唐姗鼻腔溢出一笑，拿起酒杯微晃，看着深红色的酒液在透明的高脚杯壁上荡漾：“我认识一个女生，也在费伊。有空介绍你认识一下，挺有趣的。”

苏硕没回应，继续有条不絮地吃牛排。

唐姗抿着猩红的唇，眼睛上下打量他一番：“李素柯的发布会，有邀请我们公司的艺人参加。不过，我临时有事，抽不开身，到不了现场。就预祝你，回国后第一个发布会顺利成功。”

苏硕停下手上的刀叉，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见唐姗优雅地举起酒杯，红唇抿紧微笑，活活脱脱地摆出一副大当家的姿态。

她还真是活成当年哭着求着自己原谅时，顺道一提的理想人生了。

“谢谢。”盛着温水的酒杯轻碰到她的，发出清脆声响，仿佛奏起终结过去的余音。

他抿了抿微湿的唇，拿餐巾布擦拭嘴巴：“其实，你的抱歉与对不起，已经够了。”语毕，抬眸望向她眼睛，看穿她以明媚隐藏起来的愧疚与卑微，“现在的你，已经足够强大，也没亏欠谁。”

唐姗的笑容僵住，定定地望着他：“……”

苏硕：“我现在过得很好。”

唐姗别过脸，不敢再看眼前对自己犯下的错而释然的男人，仰头把酒杯里的红酒一干二净，啪地放下酒杯。与刚才优雅切牛排的人，截然相反。

或许，这个才是真实的自己吧。

微湿的眼睛望向窗外的城市夜景，如银河繁星璀璨的车流，一切都那么完美，又美得虚假，失真，最后在她眼内变得模糊。

对啊，过去那个不得不向有钱人低头、一意孤行要去留学、结果为了学费四处奔波的孤儿，她终于撕下这个标签，熬过去了。

可是啊可是，那又如何呢？

20多岁的女生，羡慕30多岁的女人。例如，陆溪羡慕着有事业有钱有追求者的自己。可谁知道，每当陆溪扎着高马尾，围着粉色的围裙，给自己煮素菜面，一句没一句地吐槽公司的累活时，她是有多想时光倒流，回到与陆溪同样的20多岁的时光。

那样，她一定会把差点毁了苏硕大好前程的肮脏真相，勇敢地说出来。

就像时不时出现在梦境里的情节般，她奋力地跑，拼命地跑，跑到警察局，纵使气喘吁吁，也会口齿清晰地说出来，不再违背良心地说出来。

……

唐姗情难自禁地低头哽咽，手肘地撑在桌上，半掩脸蛋：“……嗯。”

苏硕看着她肩膀压抑地抽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仰头看了看那微微转动的水晶灯，沉默地不去看她。

他明白，她的自尊不允许。

******

策划部上上下下，通宵达旦地忙碌了2天，李素柯的新装发布会终于完满收官。

陆溪原本打算回公司安排好物资入仓后就回家的，可一出门就被吴诺廉逮住……看来下半场的宵夜摊，她是逃不过了。

吃过海鲜粥，陆溪跟在吴诺廉和苏硕身后，散步走去停车场取车。

深夜的微风，轻轻吹起苏硕的外套衣摆。他双手插在裤袋里，微微侧头回视旁边一身张扬明亮装束的吴诺廉。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总结今天的大秀。

与吴诺廉说话时那被西化的夸张的表情和身体动作不同，苏硕就张合两片唇瓣，语气平稳地与他论理，简单得更令人信服。

话说到一半，苏硕察觉身后的人，似是在窥视，微微侧头，正中目标地对上她的目光。

被发现的人做贼心虚，避开眼神，挠着眉心，偏头看向那排早已打烊的商铺。

他是背后长眼睛了吗？这么敏锐……

吴诺廉：“……”

发现苏硕的眼神转移，循着他视线往后看，唇角轻轻勾起，把刚才聊得挺正经的工作话题也及时刹车拐弯，绕到了身后的女主角身上。

“话说回来，今天李素柯接受杂志采访时，特地夸现场的香氛，很满意的说。你是周末去找过她吗，陆溪？”他对陆溪别有用意地挑眉，隐约地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