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春寒陡峭,乍暖还寒。
柳丞之正在账房查账,外面突然热闹起来,隐隐约约听人说,下雪了。
他放下笔推开窗,伸出手去接窗外的飞雪。
雪花一经飘落,便在他手中融化。
他收回手,漫步经心的望着窗外的庭院。有那么一瞬,他的视线定格在一点,在那干枯的树枝所能延伸到的最远处,有一抹尖尖的绿。
这大约是他在这里经历的,最后一场雪了吧。
这么一想,柳丞之忽然起了赏雪的心思。
他关上窗,披上披风,撑开一把油纸伞,独自出了门。
他走的很随意,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途径一座圆形拱桥时,他突然停了下来,隔着栏杆,怔怔望着雪花纷纷融进不知何时已经融冰的湖面。
此刻,他才突然意识到,春天已经到了。
这场雪,怕是冬天最后的挣扎了。
正愣神,忽然听擦肩而过的路人说,太子府着火了。
柳丞之闻言,手指轻轻划过身前的大理石栏杆,扫落其上的积雪。
下一刻,他突然长叹一声,摇摇头。
就在这时,他的衣袖忽然被人从旁拽了一下,转头,就见一个五六岁大的女娃娃正咬着手指头看他,傻乎乎道:“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我娘说相公要找好看的,你来做我相公吧。”
柳丞之闻言,先是一愣,他笑了么?继而蹲下身,揉了揉娃娃的头,无奈道:“抱歉,哥哥不能做你的相公哦。”
那小孩儿晃晃柳丞之的手,撒娇道:“为什么不能做我相公啊?我娘说我很好看的。”
“因为啊,下个月,哥哥要出发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
小女孩儿歪歪小脑袋,又问道:“那,哥哥你告诉我,刚刚为什么笑啊?”
柳丞之叹道:“因为哥哥突然想起一个人,一个让我很头疼很头疼的,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的人。”
小女孩儿闻言,恍然大悟的拍拍手,道:“我知道了,哥哥你骗人!”
柳丞之疑惑道:“我没骗你啊?”
“你就是骗人!”小女孩儿指着他道,“我娘说了,想着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就会忍不住笑出来。哥哥你刚刚笑的模样和我娘想爹爹的时候一模一样!你明明就是不想娶我!我不要你了!哇哇哇……”
柳丞之:“!”
小女孩儿说完就跑开了,独留柳丞之一人半蹲在石桥中央。
没多久,柳丞之站起来,连连摇头,自言自语道:“我才不喜欢他!”
说完,他沉默了一会儿,目光放空,似乎穿透了层层的街道墙壁。
下一刻,他笑出声来,道:“我真不喜欢他,我只是看他可怜,放不下他而已。”
他说罢转身,往回走去。
经过周家后门时,柳丞之并没有停。途经一个拐角时,他拐进去,停了下来。
在小巷的最深处,有一个人。他将头深深地埋在双腿间,抱膝坐在小巷最深处。大约是坐了很久,他的身上头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柳丞之叹气,心道,没想到真的来这里了。
前不久,第一次听说太子第一次出事时,柳丞之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太子他,完了。
果不其然,不到两个月时间,太子就垮了。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京中很多人都在猜测是哪个皇子在幕后搞黑手时,只有柳丞之清楚的知道,那是白奇轩在‘收账’。
他倒不觉得太子可怜,只觉着白奇轩这人实在是可笑,可怜又可笑。
明明是一个不懂爱的人,却偏偏比谁都执着于爱,执着到了偏执的地步。
雪仍在下,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柳丞之撑伞,踏着雪,一步一步,来到小巷深处。
他将伞遮到白奇轩头顶,挥手一一拍下他身上的积雪,叹道:“起来吧。”
白奇轩动了动。少顷,他抬头,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仔细看才发现,他的眼底深处,藏着轻易看不见的茫然。
他定定的看着面前的青年。然后,他垂眼,道:“我走在街上,不知道往哪里走的时候,下了雪。然后我突然想起你了,就过来了。”
柳丞之点头,道:“然后,怎么不去找我?”
“我说过,忙完后会给你答复。但我想了两个月,仍旧想不明白你说的话。喜欢是那么复杂的事情么?满足对方的要求有什么不对么?”说话时,说话时,白奇轩的表情变得茫然又无措,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没等柳丞之回答,他又问道:“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什么是喜欢?又怎样去爱?”
“你啊,我该怎么说你好啊?!”他苦笑着,摇摇头,“我无法告诉你这些,但我可以告诉你,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他说完站起来。背过身,往回走。
走两步,他突然回头,道:“还不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