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洪家佳肴飘香,欢聚一堂的景象截然相反,同一时候,西院儿水家的家宴可是有点别扭。
不为别的,而是因为乔牧没吃饭就走了。
其实乔牧刚进门的时候本来挺好,见着“水婶儿”可热情了。
先奉上两盒糕点和两瓶“华灯”牌“京城特曲”,然后嘴就跟抹了蜜似的,什么好听说什么。全然一副以水清对象自居的态度。
水婶儿今天可并不知道水清要带同学回家,见这小伙子脸挺白,一表人才,简直是分外惊喜。自然要热情相待。
她又张罗喝茶又给拿烟的,都不知怎么款待好了。最后是兴高采烈中被水清劝进厨房忙和去了,才让屋里重归宁静。
可这一切良好气氛,就在水涟抱着水晓影进屋之后完全不同了。
因为乔牧亲眼目睹了一岁多的水晓影是如何扑进水清的怀里,扭糖样儿的叫妈妈的。
水清欣喜答应着,抱起孩子那一幕,对他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尽管水清随后给乔牧解释了孩子的来龙去脉,可他哪怕再努力,极力展现出的笑容仍只能用“僵硬”二字来形容。
特别是在他尝试劝说水清应该找个好人家把孩子送走,被水清断然否定之后,他的态度就越发显得不自在起来。
原本刚进门燃烧起来的热情和喜悦立刻没了,取而代之是眉头紧皱和唉声叹气,乃至坐卧不安。
这不但是因为他一时难以接受水清的解释,也因为他在未来的规划中,实在没有能容纳这个孩子的空间。
当然,他自己对这个身世可怜的孩子是没有成见的,可他的家庭,别人的看法……
水清看出了乔牧的变化,就主动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很委婉地说,“乔牧,本来过节把你请来,是想留你吃顿饭的。可你要是有其他的事儿,就别为难自己了。”
“是是是,那好,那好,那我就先走了,很抱歉,非常抱歉,我没有想到……”
乔牧如蒙大赦,还真是马上就坡下驴。说真的,他这种迫不及待其实已经很有些伤人了。
可水清态度还是那么体谅,照旧没让他往下说。
“不,该抱歉的是我,冒失的把你请到家里来。还让你跑了这么远的路,其实是我的不是。不过如果不把你请来,有些事儿在外面是不好说清的。现在你应该明白了,为什么我一直对你保持着一种距离,那不是没有原因的。我们以后还是维持普通的友谊吧。我现在只是希望,这件事你能替我保密。因为虽然咱们现在是社会主义国家了,可旧的传统观念还很严重。我怕……”
这番话显露了一颗既宽宏又纯净的心,乔牧不禁面红耳赤,不歇气地表示。
“你放心,我明白,我一定保密。你很伟大,你很善良,简直让人感动。可我,可我……主要是我的父母,还有……还有……”
“你真的别说了,我都明白……”
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水清脸上依然一副和煦的微笑。
就是再厚脸皮,乔牧也没法再说出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解释了。空前的自惭与自愧让他仓皇地出了水家的门,几乎逃一样的离去了。
他甚至就连声招呼也没跟水婶儿打,走得相当失礼。不过,他倒是没忘了带走今天买来的礼物。
可这绝不能怪他!本来他是不好意思这么做的,可谁让水清送他出门时,顺手把东西塞在了他的手里,而且极力坚持如此呢!
是的!既然他和水清既然已经不可能有什么缘分了。那么这礼物留在水家,明显就不合适了。
万一让人误会了怎么办?名誉对谁都是很重要的!
没错!他拿走这些东西,可完全是为了水清一家考虑。
他这个人是很高尚的,对物质的东西一向都是很藐视的。钱算什么?钱是为人服务的,人不能做钱的奴隶对吧?
可关键是,他不能让水家人为无功受禄而心里难安啊。
知识分子嘛,就是不同于一般的世俗百姓,理应体谅别人的难处……
其实和乔牧本人的感受相当近似。乔牧这么一走,对于水清而言,也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轻松。
因为打心里讲,她本人对这个在学校任学生会干部,生得很文气,又喜欢写诗,被不少女生私下里评论为“小郁达夫”的乔牧,一向并无什么特别的感觉。
这不是她没有对异性的渴望,而是因为乔牧太文弱了。
这不单是指身体上也是指性格。这个乔牧总是喜欢悲花悯月,在某些方面过于敏感,比女人还女人,如此的奶油小生并不是她所欣赏的男人类型。
她甚至认为乔牧就不应该学新闻,因为他太虚幻,太喜欢浪漫了,而新闻工作者是要讲究务实的态度和客观性、严谨性的,决不能靠捕风捉影。
因而她压根就没想过,自己和乔牧之间会发生些什么。会有逾越普通人际关系的一天。
相反的,倒是乔牧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打一进大学校园,就总追在她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