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女状元”。
但是随着春节过去,离去大学报道的日子越来越近,水家的大闺女却始终不见回来。这样一来,就不免有一些闲言碎语传出来了。
有的人猜测水清的家书是假的,也有人琢磨,说水清不会回家路上出事了吧?但不管如何,水婶儿是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了。
她也不串门了,也没心思聊天了,每天干什么都出神儿。没事就往院儿外边跑,望着门口的岔路口发呆。听说还催促水庚生去电报大楼发了电报、打了长途电话。
只可惜水清插队的地方太偏。要弄清怎么回事,还且得等回信呢。
但更让人没想到的是,水清的归来竟是那么出人意料。三月三日的下午,她突然就出现在了福儒里,可形容却已落魄得像逃难的难民一般了。一件随身行李都没有不说,怀里还多了个奶娃娃。
见到她的邻居们全都瞠目结舌,匪夷所思,连简单一句招呼都没敢出口。而水婶儿见到自己闺女时,更是快惊掉魂儿了,她哪儿能想得到,让她翘首以盼的“女状元”竟然是以如此“别开生面”的形式返家的!居然还给家里带回来这么一份“大礼”!
结果当天老水家就炸了锅。尽管是关门闭户,尽管屋里尽量压低了声调,可这场争吵一直持续到半夜。
西院的邻居们除了隐隐能分辨出“孩子”、“名声”、“好说不好听”之类的几个词儿以外,其实听不太清水家人说什么。但水庚生的唉声叹气,水婶儿斥骂,水清的缀泣,孩子的嚎哭,以及杯碗家什破碎的声响却特别清晰。
于是第二天,随着水清悄无声息地去学校报道,凭空猜测出的流言蜚语也迅速传遍了整个福儒里。哪怕后来东院儿的老边媳妇儿代表“居民革委会”出面替老水家正名,特意告诉街坊们,说水清是收养了一个丧母的孤儿,也没几个人真的相信。
大家顶多是不再当面议论罢了,私下里天马行空的想象和讳莫如深地的议论,却始终如故。
从此,水婶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愁容。就连水庚生也不再笑呵呵地和邻居们打招呼,似乎真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一下班就回家囚着。而水清带回来那个孩子,就在这种空气压抑的气氛里,正式成为了这个家庭的“小包袱”。
真正对水家人施以援手只有洪衍武和陈力泉。
他们俩知道这件事后,就买了两桶奶粉两包糕干粉,在起早儿的时候悄悄挂在了水家的门户上。
特别是洪衍武,如果撞见私底下嚼舌根子的那些老娘们,他还总要拉下脸来管一管闲事。
当然了,那些老娘们也不是善茬,既不怕言语上的争锋,也有屡教不改的特性。
可洪衍武更绝,说服教育不行就玩阴的。于是乎,西院就热闹了,隔三岔五总出蹊跷事。
不是谁家的信箱里发现了大便,就是谁家的蜂窝煤一大早被人搬到了门口,只要一推门就砸个粉碎。
还有人出趟门儿,回来发现晾晒的衣服落在地上,锁眼儿被堵上的情况。
而且无一例外,这些“事故现场”都压着一张龙飞凤舞的便条,“嘴下无德,留神报应”。
这么一来,弄得西院儿里的球子妈和另几户当家老娘们儿,一见到洪衍武就躲瘟神一样避让不及,背地里都骂他狗拿耗子,乱充大尾巴鹰,以后生孩子没(***儿。
总之,“满脑子黄赌毒、浑身伟光正”的洪衍武,还是比较有效地缓解了水家人遭受的舆论压力。至少是在西院里,没人再敢随便胡噙了。那么渐渐的,水婶儿的耳根子就清净下来了,她也敢带着孩子来院儿里晒晒太阳了。
不过,洪衍武和陈力泉所表达出的善意,水家人虽然都看在眼里,也心存感激。但他们却同样存有一种难言的恐慌和戒备。
因为一是洪衍武和陈力泉劳改犯的身份,让人没法放心地跟他们亲近。另外,水家人也实在找不到理由,交往平平的洪衍武和陈力泉为何会站在他们的一边儿。
特别是洪衍武,水家人绝难相信,明明自家从来没给过洪衍武好脸色,这小子当初还动手打过水庚生,尤其春节时水婶儿刚刚说过洪家的坏话,为何洪衍武还会不择手段地和全院儿人顶着干,为他们拔这个闯呢?
这从哪一头论,也论不起来呀?
所以衍武可就有点尴尬了。水庚生和水婶儿远比院里其他人更怕见着他,一见他的面儿马上就会转身回家,刻意躲避。似乎防着他憋坏一样。
而那些郁愤难平的老娘们更是为此,在暗中好好笑话了洪衍武一场。
这还不算,整个西院,很快就有鼻子有眼地开始了新的传言。
都说洪衍武“犯齐儿”(土语,犯贱),大概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惦记上水家的二闺女水澜了,才这么上赶着拍老水家马屁。可人家看出来了,防狼一样防着他。这下癞蛤蟆算没咬头了,可傻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