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拔闯(1 / 3)

重返1977 镶黄旗 4144 字 2017-01-03

常显璋的家门是半掩着的,陈德元刚一打开房门,洪衍武和陈力泉就依仗身材的便利,先一步钻了进去。而他们看见的,是一幕极其狼藉的景象,与往日他们所熟悉的常家绝对是天差地别。

所有的房间,包括厨房和厕所,都已经被翻腾的凌乱不堪,无论柜子还是抽屉都是打开的,生活物品则纷纷扬扬散落各处。有“大毒草”嫌疑的书籍则都被扔在了床上,“淤”得堆成了一座小山。而更多的书籍则散落在地上,任人踢来踩去。

墙上的那些油画都被砸成了稀巴烂,会自己咕嘟冒泡儿的俄国茶炉也被捅得漏了底儿,银烛台扭曲成了麻花状被扔在了墙根,而八音盒和那些轻巧精致的银制刀叉却消失得彻彻底底、杳无踪迹。

此外,屋里还有一件很特别的东西也被毁了。那是仅剩一个角还挂在在墙上,已经被砸碎了玻璃的木相框。之所以说它特别,完全是因为嵌在里面的那张超大的十二寸合影。

照片是黑白的,背景是野外的一片树林,上面的两个人就是常显璋和班主任。他们神情亲密无间,笑得都很甜,男的儒雅,女的漂亮,即便是作为结婚照也是满够格的。只是由于目前角度的原因,照片上的他们,目光都望着天花板,所以表情都显得很奇怪,好像是在嘲笑这个世界一样。

这张照片洪衍武和陈力泉都未曾见过,应该是常显璋和班主任一起郊游的时候拍的,他们也知道常显璋自己会洗照片,那照片和相框显然都是出自他本人的手笔。

与两个战战兢兢、眼珠乱瞄的孩子不同,陈德元一步迈进门来,目光一下就聚集在以胡二奎为首都一众工宣队员的身上。

当他看见他们几个嘴里叼着烟卷,敞着工作服,摞胳膊挽袖子手持皮带木棒,状如渣滓洞打手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便斥责一声。

“你们要脸不要?我看你们他娘的才是真流氓!你们自己去照照镜子,你们的身上还有半点工人的影子没有!”

而在班主任的眼里,更受关注的无疑是常显璋本人。她跟在陈德元身后一进来,什么也没看,便着急忙慌地冲向还被捆绑着的常显璋。而当她发现常显璋无论脸上还是身上,伤痕又多了不少时,心痛地“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

常显璋则顿时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凝视着为他而哭的班主任。出于本能,他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又偏偏说不出来。一时间,他整个人似乎都木掉了,头脑里充斥的全是迷惘的空白,对眼前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情况完全不能适应。

不过,更为震惊的显然另有其人。cad1();

那些工宣队员们自打一听到陈德元在楼道里的一声大喝,当即就变得老实收敛起来。而当陈德元进入屋子之后,再经他这么正义凛然地一骂,所有人不禁都吓得面如土色,状若筛糠。那些之前的得意、跋扈、嚣张、下流,一眨眼的工夫全都消失了。对他们而言,陈德元的出现,正如一群小鬼闹崇时遇到了钟馗,犯到克星手里了。

特别是胡二奎,他可没想到,陈德元会如此迅速地得知消息,并带人找上门来。他也更没想到,自己这一众人手,仅在陈德元的一声大喝下,便会各个腿肚子转筋,变成了一团软泥。可见这“陈大胡子”的威信,有多么的深入人心!那还真是煤厂的一头老虎啊!

一阵心惊胆战下,胡二奎也不由自主萌生了惧意,竟隐隐有了一种想夺门而逃的冲动。

但他眼珠一转,随即又想,不管怎么说,常显璋的“罪证”可是已经捏在自己手里了。而且今天来到这里,也并非一无所获。那些被搜出来的“大毒草”也都是实实在在的。事到如今,哪怕这个“陈大胡子”再横,想必他也不敢公然违反政策,与上头对着干吧?

于是,胡二奎便自觉占了理,硬是把腰杆儿一挺,和陈德元叫起劲儿来。

“陈主任,您怎么向着这小子说话呀?我们可是一心为公,来办正事的。您要这么说我们也太不合适了。咱们大家伙儿可是一个战壕的战友,这小子才是阶级敌人哪……”

陈德元却根本不拿眼夹胡二奎,冷冷一笑中昂起了头,一句话便把他们那些蝇营狗苟揭了个底儿掉。

“一心为公?说得好听!可我看你们是光天白日下跑人家砸明火(黑话,指夜间入室抢劫)来了!看看你们这些人,个个兜里揣得鼓鼓囊囊的,那都是什么呀?全给我掏出来亮亮!”

这话简直如同一记耳光,其余五个工宣队员脸色登时难看极了,他们自己的事自己清楚,兜里那些玩意,不正是他们今天跟着胡二奎来这儿的目的吗?

不过,虽然他们对陈德元确实畏惧,但这次可和挨顿训不一样,一旦被逼着掏了兜,那不仅把人丢到了姥姥家去,这老半天不也白忙和了吗?

因此几个人面面相觑下,虽然头皮发麻,却谁也没遵令行事。

胡二奎看出大家有舍命不舍财的想法,他赶紧抓住时机拉拢这些手下的支持。于是便扯着嗓子,豪不示弱地带头喊起来了。

“这是特务窝儿!工人阶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