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忠打心里佩服路一平培养出这么精的伙计,难怪生意能够长做不衰。
“其实,您这儿的货全倒是全,原本是要买几块杭绸,可是您这儿还都是苏绣,还有就是湘绣。”杨忠应道。
伙计一听,知道这客人不简单,是个懂行的主儿。他心里头琢磨,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主儿到底是怎样的货色,随之不自觉地,悄悄瞅了一眼在柜台里拨弄着算盘的路一平。意识告诉路一平自己来应付,他可能难以招架这个客人。
杨忠的一番话路一平一字不漏地听的清清楚楚,这让他在心里酝酿一探究竟的冲动。
路一平抬了抬眼镜,眼皮也跟着往上吊,随之再耷拉下来。
“先生,您要杭绣!正好小店明日到货,劳烦您明日再来光顾。或者,您方便留个地址,小店可差伙计通知您,或给您送去。您看如何?”
“也只能这样了。”杨忠没多思想,取出一沓钞票,放在柜台上,推到路一平面前。“这是定金,明晚烦劳掌柜给送到舍下,差价到时结清。”
“给您送到,给您送到。”路一平的脸上立即堆满了笑容,哈腰应着。
钱自然是好东西。这一沓花花绿绿的定金,让路一平心花怒放。
“您要是麻烦,或者不方便,我差人来取就是。”杨忠说。
“没事儿,不麻烦!不麻烦!明儿给您送府上去。”路一平想说亲自送府上去,在话将出口时觉得必须有所保留,于是将亲自两字减去了。
路一平更加认定杨忠是个大主顾,在杨忠压上那沓押金时,就觉得自己必须亲自送货。目的也就一个,看看这主顾的虚实,如果是实那就攀上,以后可就是个老主顾了。
路一平从杨忠的举手投足,出手大方猜测,杨忠应该是富贾人家,能攀上这样的客户等于就是建立了一个送钱的渠道。路一平心里明白,明德绣庄只是表面风光而已。这些年来,一直靠着蓝鲸行动小组那微薄的经费支撑着。说到底,也就是支撑一个门面,维护着一个幌子。蓝鲸行动组织的一号交通站,就是他路一平这儿的明德绣庄。作为一号站的负责人,他是干的多,拿的少。按照他自己的说法,连逃命的费用都攒不够。眼看着蓝鲸行动计划就启动了,路一平得为自己打算,抓紧攒一笔钱,以应不测之用。也就是逃命钱。
杨忠是路一平在交通站这么多年来遇到的大主儿,能和这样的大主儿搭上线,趁机赚些钱,不是问题。路一平从杨忠抛下定金的那一刻,就认定可以在这人身上赚上一笔,所以无论如何都得紧紧地抓住。路一平的想法是莫名的,这或许是他对于行动的不安全感,而产生的恐惧,抑或是对生活的感悟。总之,他的心头一直萦绕着一种被抛弃的莫名的悲绪,从而也就有了前述的杂念。这种莫名的悲绪对于路一平是不应该有的,他明白一旦这样的情绪无法消弭,将会对行动以致命的打击。虽然明白这个道理,麻木的等待让他不敢往深处去想。自从大军去台,而他授命潜伏下来时,就没有打算有朝一日可以回台邀功,而是考虑着局势能够逆转,安稳过完余生就心满意足。这或许是路一平作为特工的悲哀。路一平在潜伏这件事情上总感到没有其它的选择,要让他投诚更是不可能的事情,这是他唯一可以坚守的人格底线,一名潜伏特工最为基本的尊严。
杨忠给路一平的送货地址是:寒山路五十六号,嘉华公司,游梅亭收。
嘀铃铃。游梅亭的办公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会是谁的电话?游梅亭停下手里的活计,看一眼墙上的挂钟,七时五十分。他把钢笔搁下,抓起电话。
“您好!嘉华公司。”
电话是杨忠打来的。
游梅亭只是听,没有说话,神情和平时一样没有任何波澜。
杨忠在电话一头告诉游梅亭一切安排就绪,明德绣庄老板路一平此时已经在路上,会在约定的时间内到达。
杨忠的行动,只有游梅亭一人知晓。就是在路一平离开绣庄后,拨打了游梅亭的内线电话。以此同时,通过秘密电台发送指令,配合金枪鱼的行动。
飘摇的灯光,使原本迷离的夜色显得更加诡异。
冷冷的夜月,将明德绣庄门口那两尊雄狮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在这两道长长的影子上,一只猫儿丢下一串孤寂的鸣叫,幽怨的眼睛望向绣庄屋檐上垂吊着的红灯笼。
夜,是丰满的。褪去了白昼的华丽,余下的是单调、直白,这有利于做一些白昼不能实施的动作。夜,其实充斥最多的是鬼魅、阴谋和情se。白昼不好进行的事情,可以借助夜幕的外衣,堂而皇之地开展,不管好人坏人好事坏事。此时,正好有一个人正借助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潜入明德绣庄。
明德绣庄是蓝鲸行动小组的联络站,已经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杨忠支开路一平的目的是潜入绣庄,通过绣庄的电台代码,向蓝鲸行动小组发送指令。
借着微弱的手电光,杨忠在一楼找遍了边边角角,就是没有发现通往暗室的机关装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