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公安同志呀！来来来，快进屋坐、快进屋里头坐。”长脸堆上了笑容，邀请道。

长脸将门完全打开了。映入眼帘的几只竹架子上晾嗮着狼棕色渔网，在阳光下显得特别醒目。

“不进去坐了，就问您下，昨晚您是否听到了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就在那里。”游梅亭指了下弄堂的拐角处。

游梅亭之所以不进这户人家，是长脸开门时出现在他眼前的渔网。起初决定探访，是因为十七号与其他四户人家不同，门口没有竹架子，没有晾晒着渔网。

长脸的目光随着游梅亭的手指方向，快速地瞟了一眼，很快就将眼光收了回来，放在门框一处斑驳的蚀纹上。

“没有，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长脸短暂地停了下，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回答。

见游梅亭没有说话，长脸继续说：“昨晚捕鱼回来已经很晚了，夜色比平时还要黑。您知道，这弄堂里头没有街灯。”

游梅亭注意到，长脸在说话的时候，不时拿眼瞄了下院子里头晾嗮的渔网。

“昨晚渔汛好，收获应该不小吧！”游梅亭问。

“撒了三次网，三次都是满满的，所以回来时已经很晚了。”长脸回话说。

“小丁香鱼价格好卖，您是卖鲜活还是卖鱼干？”游梅亭聊家常似地说。

“嗮鱼干、嗮鱼干，怕年景不好，存些鱼干也是考虑好救急。”长脸迟疑了那么一会儿说道。语调较之前急促了许多，显然内心开始不平静了。

“也没什么事，耽误了您了，记得有困难时可以告诉我们。”游梅亭说。

“没有，没有困难。”长脸连忙回答。

游梅亭走下第一个台阶，突然停了下来，回头又补充了一句：“请注意安全，有什么问题及时向我们报告。”

长脸站在院子里头，连连哈腰，笑盈盈地应着。“知道，知道。公安同志您走好了！”

在游梅亭和童瑶往弄堂口走去后，这张长脸很快堆满了惶恐。看着游梅亭和童瑶的身影渐远，长脸这才匆匆把院门闭上。

段龙生从里屋闪身出来，手中的勃朗宁左轮手枪早让他捏出了汗水。

“是什么人？都说了什么吗？”段龙生问。

“我给打发走了。是公安处的，调查昨晚弄堂里头死人的事情。”长脸回答。

长脸就是万隆米行老板陈金发。1948年，段龙生潜伏东山岛不久，在利诱下成了他发展的第一个蓝鲸行动小组成员。陈金发虽为小组成员，但始终没有被列入名单当中，段龙生的说法是，没有得到台岛方面的认可。所以，组织上的事情，段龙生对陈金发始终保密，没有让陈金发接触到任何核心的东西。无疑，陈金发是段龙生在岛上一枚普通的棋子，一枚放置在前方的卒，随时可以将之推出去，挡一回炮灰。陈金发成了段龙生的手下之后，万隆米行也在段龙生的扶持下逐渐发展壮大了起来。自然的，米行成了段龙生在岛上的一个秘密隐身之处。借着米行的掩护，在岛上猖狂制造事端，建立了许多奇功，屡得台岛嘉奖。

槐花弄十七号是陈金发祖上遗下的宅第，一进三落的宅子，显得富足有余。同时，这座宅子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宅中有宅。在左厢房有一个秘密的入口，可以通往地下室。这地下室很是气派，几乎是地面建筑的微缩。这是当年陈金发爷爷陈鑫贸为了躲避战乱，特意修筑了地下宅邸。陈鑫贸老人家不会想到，他的宅邸日后会成为段龙生的秘密据点，指挥中心。就连水母毛凤娇也让他蒙在鼓里，不知道段龙生还有这么个豪华的工作室，以为段龙生一直就在乡下演绎着农民的角色，而大帽山村的山水是他的乐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