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虎娃家新修的瓦屋离瓦沟镇的戏楼比较远,戏楼那边闹事张狗儿没有听见,张狗儿看几个弟妹把那猪骨头汤吃喝干净,心里头一丝困意袭来,头歪在炕上酣然入梦。直到娘把他戳醒。
张狗儿揉揉眼睛坐起,看娘的眼眶里噙着眼泪。娘流泪告诉狗儿:“孩子,你把乱子弄大了,谁知道你昨晚怎么回事,竟然偷了你姐夫地窖里的一堆血衣,你背着血衣朝外走,没料想还有一个人跟在你的身后。你爹在世时那张漂儿曾经给咱家的新屋门上泼过大粪,这阵子又在寻衅闹事,把你丢在山洞里的血衣背下山挂在戏楼上示众,瓦沟镇的老百姓已经将你姐夫家包围。不管事情怎样下场,你姐夫张有贵不会饶恕你。娘给你两块钱,你快逃吧,躲过这一段风头,容娘以后慢慢地给你姐夫消气。”
张狗儿感觉不来吃惊,也不觉得害怕,十四岁的孩子已经麻木,感觉不来大祸临头。不过娘说得也有道理,这件事瞒不过任何人,先出去躲躲再说,这条命再不值钱也是爹娘给的。
张狗儿捱到天黑,走出屋子在瓦沟镇转了一圈,果然看见刁民们已经把姐夫家包围,戏楼那边相对而言比较冷清,黑暗中看那血衣下面有一丝火星,那火星忽暗忽明,仿佛鬼火那样飘忽不定。张狗儿知道那血衣下面肯定有张漂儿,这个老混混一辈子就靠讹诈别人谋生。十四岁的张狗儿突然涌上来一股想杀人的冲动,他想把张漂儿弄死,然后再逃走……张狗儿抬头看天,蒙蒙月,几片浮云挡不住人世间的悲情。张狗儿从后台溜上戏楼,眼看着将要得手,黑暗中窜出来一条大狗。
张狗儿知道不能跑,弯腰捡起一块砖头,非常准确地砸到狗脑袋上,然后转身逃走。
张狗儿站在瓦沟镇的三岔路口心里头才有点后怕,这个社会处处充满血腥。张狗儿知道凤栖城肯定不能去,张有贵虽然在瓦沟镇没有人缘,但是几乎所有的官员来瓦沟镇都由张有贵招待,黑暗中影影绰绰看见一些士兵在官路上巡逻,张有贵有官家和军队撑腰,刁民们不可能从张有贵哪里得到什么。
张狗儿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向东,到黄河岸边谋生。cad1();前面的路对于张狗儿来说非常迷茫,张狗儿也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什么,但是他必须走。张狗儿不用怨恨任何人,所有的恶果都是由张狗儿一手造成。
张狗儿路过郭宇村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有进村。张狗儿知道张有贵的女婿疙瘩就住在郭宇村,疙瘩威名在外,张狗儿敢偷姐夫家的财物,却惹不起疙瘩,疙瘩伸出一只手指头就能粘死张狗儿!张狗儿下了山坡来到黄河岸边,张狗儿第一次看到黄河,黄河并没有张狗儿想象得那么威猛,三月的黄河看起来温顺许多,一条小路顺河湾蜿蜒曲折地上下延伸,张狗儿跟着感觉走,不觉来到撇撇沟驿站。
张狗儿对这里非常陌生,只是听大人们说过撇撇沟,撇撇沟驿站的栅栏围墙有一个壑口,十四岁的孩子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张狗儿顺着围墙壑口进入院子,天已经微亮,几条汉子脱光衣服成大字形睡在一条通炕上,单眼朝天,睡得正香。
瓦沟镇也常见赶脚的汉子,赶脚成为当年穷人谋生的一种手段,张狗儿看见院子里的锅台上有吃剩的米饭,便端起一碗吃了起来,那米饭有些夹生,张狗儿已经顾不了其他。正吃饭间突然听得一人在身后呵斥:“那里来的小偷,你好大胆!”
张狗儿把一口米饭咽下肚子,这才抬头看见一条汉子手里拿着一根山柴,那汉子把山柴高高地举在空中,并不真心打他。当年穷人偷人不算什么大事,一般的主家赶走了事,人穷急了就容易耍赖皮,你打他一下说不定那小偷就会懒上你,让你不得好过让你烦心。
侯生福看是一个小孩,确实也不忍心下手。张狗儿不慌不忙地站起来,把碗里的米饭用舌头舔净,放下碗,这才说:“叔,我吃了你的饭,就要给你干活,你这里有舍活路让我干,我不要工钱,只要你管饭。”
这几年官路上管得较宽,一般骡马大队不走撇撇沟这条山路,在撇撇沟歇脚的全是一些背着违禁物资步行穿梭于长安到延安之间的单身汉,相对而言撇撇沟驿站活路较少,可是侯生福不知道怎么搞得起了怜悯之心,他看见这个半大小子人长得机灵,也很实在,于是问道:“小伙子想不想赶脚?赶脚也能挣钱。cad2();”
张狗儿想都没想就回答:“干啥都行,只要能吃饱肚子。”
于是,侯生福就介绍张狗儿认识了蔺生根。
却说那蔺生根十多年来一直在这条山路上赶脚,跟米六一为伴,两个人赶脚不知道攒钱,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到了四十岁上仍然是光棍一条,既是侯生福驿站的常客,也引起侯生福的关切。去年侯生福介绍蔺生根去郭宇村三官庙找刘媒婆,想让刘媒婆帮忙给蔺生根找一个寡妇女人安家,岂料蔺生根在三官庙跟板兰根邂逅相逢,那板兰根当时的心情糟糕透顶,俩人一拍即合,板兰根跟着蔺生根离家出走。
蔺生根把板兰根安顿在撇撇沟驿站,答应最多一个月以后来接板兰根去长安成家。蔺生根是出于真心,他比米六一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