鸯放下痰盂,端锅茶来,贾母漱了口,又为贾母擦了嘴。放吩咐小丫头去厨房传话,为老太太做些易克化的细粥。
柳太医和左太医见雪雁小小年纪,医术高升,开方子时,忙向雪雁请教。雪雁不过是学过武艺,穴位什么的,得了黛玉指点记得清楚,开方子之事,她如何知道?只得老气横秋的说道:我祖上是习武之人,家学渊源,学了几套针法,问脉开方什么的却是不通,哪里敢乱开方子,误了老太太病情。两位太医医术高明,针到病除,老太太吃了两位太医的药,必能痊愈。
黛玉一颗七窍玲珑心,走一步想十步,便是这番说辞,也是刚才黛玉教给雪雁的。
柳太医和左太医听了,只怕眼前这个小姑娘神医不肯多言,也不强求,加之他二人本就医术高明,诊治并无错漏,因而也开了个平和温补的方子,交代清楚如何用药,起身告辞。
待得柳左二位和方才的王太医一起散了,王夫人、贾敏、黛玉等人才从屏风后头出来,余者元春、探春、惜春也来了。宝玉跟在后头,一阵风的闯进来,黛玉见了,忙又躲到屏风后头。
贾母原是因为贾敏和贾赦算计自己,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不过她病倒之后,口不能言,却能听见他人说话,心中清楚得很。王夫人和鸳鸯争执,既想阻止鸳鸯再请太医,又想不放贾敏进来,一心想治死自己,她也听了个明白。
如今奈何桥边游览一圈儿回来,只觉众叛亲离,大儿子夫妻两个算计自己是应该的,自己原太过排挤他们了些。女儿虽然合着贾赦算计自己,却最后也是她带来名医救自己,最在乎自己性命的原是她。至于王夫人,自己先时为了贾政,后来为了贾珠,再来为了宝玉,向着她家几十年,却落得这个下场,贾母既是寒了心,又是活得明白了些。到头来,自己身边最靠得住的,除了女儿,只剩鸳鸯几个大丫头了。
因为明白过来,反而不那么气了,看在贾敏尚且在意自己生死的份上,贾母屏退众人,只留贾敏黛玉两个,且听她怎生说。
贾敏便将自己思虑一一道来,又劝贾母说:奴才就是奴才,平日再会奉承人,也不过为着自己那点子私心。母亲素日觉得赖嬷嬷衷心,怎么咱们府上卖了不少大家伙才凑二十五万两,其中还有三万两大哥哥的梯己,赖嬷嬷府上还抄出三十多万两?这忠的是母亲,还是他们自己?
再说奴才犯罪,主子担责,母亲只看赖嬷嬷会奉承就容着他们,将来圣人当真问责起来,不是皆要落在大哥哥头上,说到底,赖家是奴才,大哥哥是母亲嫡亲的儿子。大哥哥说他筹钱,只要不违国法家规,母亲便依他。大哥哥不过是抄了府上两家奴才,原没有违背过家家贵,也不算哄母亲,母亲又何必气坏了自己。
贾母虽然知道赖家这些年自是有油水的,不过想着几万的利钱已经登天,没想到一查抄竟是这大数额,也是寒心不想护他们,只说:“便是如此,也该回明了我,我自己的陪嫁奴才,我自去料理。”
贾敏又叹道:若是母亲舍得,回来怎么还气病了?赖嬷嬷在府中根基深得很,那个奴才不奉承他们?若是走漏一点风声,只怕细软梯己早就运走了,不但什么抄不着,母亲看他们清白,只怕生更大气呢。咱们被这样的奴才欺瞒到底不值当,他们家里的家私本就是贪墨咱们家的,如今大哥哥抄了他们家归还祖上欠银,也算物归原主。再说了,这样做一来固然第一个免的是大哥哥的罪,二来也是琏儿、宝玉、兰儿的好处。
母亲且想想,若是大哥哥落罪,便是咱们贾府落罪,宝玉、兰儿还有什么好?母亲别只想着大哥哥得好处,大哥哥得了好处,最终也是落在母亲的嫡亲孙子头上。女儿先斩后奏,自也有女儿的不是,不过女儿一心为着咱们贾氏一脉将来着想,还请母亲明察。
贾母知道贾敏说得有理,如今对王夫人寒心后,越发听得进去。只如今觉得自己众叛亲离,不知如何是好了。
贾敏听了又劝:前儿北静王府举家南下,如今便是甄家抄了,京中豪门望族哪个不人人自危?只怕北静王一家在江南逍遥得很。我当初问母亲是否愿意南下,母亲不应,如今女儿斗胆再问一次。
赖家和周家背着人命,因为是大哥哥主动扭送去衙门的,如今圣人免了大哥哥治家不严之罪。但是咱们家经不出彻查,母亲是清楚的。母亲何不趁着这次生病,说要回乡养老,带着几个孙女到江南自在去?
贾母沉思会子,她自然是想留在京城,只想着自己素来苛待武夫人,王夫人又想治死自己,留着又能靠哪一个?也没什么趣儿了,犹豫了几天,便决心南下颐养天年。探春敏锐得很,自然知道贾家迟早落败,自己跟随祖母到江南,也是个孝女的名声,只怕将来不至落个官奴之身,于是带着贾环自请南下伏侍贾母。
赵姨娘原是不忍贾环离开,不过这几年探春暗中教导贾环,贾环也知道上进,仕途经济的文章已经不让宝玉,有着姐姐教导,也是贾环的好处,于是含泪应了。惜春是宁国府的,得了武夫人和贾敏指点,也说从小得贾母教养,跟随去南边伏侍贾母。贾母听了,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