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忙命盐课司大使带邬盐商去办理。
因为甄应嘉长期居住金陵,盐课司大使姓罗,是这个位置上的老人了。曾经坐镇扬州办理不少公务,深知邬盐商难缠得很。初时甄应嘉刚上任时,他配合甄应嘉为难邬盐商,可没少吃苦头,家里多少下人都吓得要赎身不说,家中太太都成日吵着要卖宅子。
他只是配合,受了些惊吓而已,还算好的。据说甄应嘉当时捐了好大批银两赈灾,甄太太又到各大寺庙布施,才好些。后来甄应嘉也再不敢为难他了。
罗大人原欲提醒林如海,邬盐商这尊大神招惹不得。谁知林如海和其他盐课老爷不一样,并不为难人,只照章办事罢了,罗大人松好大一口气。
林如海打听过邬盐商的事迹,知道这位神秘盐商其实并不为难人,甚至某种角度上来说非常善解人意。比如其他盐商为图便利,每每盐税上缴的是银票,可是银票都是银庄的支取凭证,有些银庄只在江南一代信誉好,运到京中并不能兑换。所以还要由盐政衙门的衙役去兑换成银子方能入库。
便是有些银庄在京中江南都有分号的,也保不齐京中也有那许多现银,户部为了保险,也并不收银票。这位邬盐商行事就耿直得很,每每缴税,皆是足额的现银。
三成的盐税可不是小数目,罗大人带人收了成箱成箱的银子,那头派了好几位衙役一起清点,不过为了避免出错,一人清点,三人复查,一人登记,四人封箱,进度便有些缓慢。那头主簿带领衙役清点,这头罗大人带了邬盐商到衙门奉茶。他可再不敢得罪这位盐商,既然邬盐商库房那边有手下看着,他也不敢留邬盐商在那里当面清点。
见邬盐商和盐课司大使进来,林如海微笑着命人看座。略问几句那头办理怎样了,盐课司大使答还在清点银两。
林如海见盐课司大使颜色不大好,又见邬盐商眼神玩味,笑道:“罗大人也太仔细了些,这样点下来太过劳累,不如带本官去看看可好?”
罗大人听了林如海这话,以为林大人有什么点银两的巧法子,少不得应了。他心想:林大人可是探花郎出身的世家子弟,有什么外人不知的法子许也有的。
林如海又转身道:“邬盐商若是有空,也不妨到库房看看。”邬盐商放下茶杯,点头应了。
罗大人见邬盐商笑得客客气气的,不知怎地,他依然总觉得害怕。
三人到了库房,主簿孙先生拿着纸笔记录,除了几个守着四处的衙役,剩下的皆在点钱,地上好一个箱子打开,白花花的银锭耀眼得很。一眼看上去就是成分十足的足银。林如海放眼看去,点银子的程序倒是小心得很,不会出错,只现在才点两箱多。
众人见林大人、罗大人和邬盐商齐来,站起身向两位大人行礼。
林如海笑说:“这样清点也太慢了些。”众人都以为盐课政大人有什么好主意,却听林如海问主簿道:“孙先生,这一箱是多少两?”林如海指了一个没开封的箱子问。
孙先生不知道林大人此问何意,老老实实的回答:“回大人,这一箱是白银一万两。”
林如海略一点头说:“四十五个箱子,四十五万两,并没有什么错处。”转头又对邬盐商说:“不知道本官这样清点,邬盐商可有意见?”
先别说邬盐商如何反应,盐课司大使罗大人,主簿孙先生并许多点银子的衙役先听愣了,这传说中的林青天办事也太随性了。谁都知道无商不奸,若是其中一个箱子装了半箱石头,这许多的损失整个衙门多少人多少年的供奉赔不起。
邬盐商听了也是一愣,哈哈一笑道:“林大人倒是爽快,既然林大人如此放心,又肯体恤咱们小小行商,在下自没有什么好说的。既然林大人爽快,我少不得托懒办理了手续早些回去。”
邬盐商说话间,林如海的目光没有脱离邬盐商和他身边两个随从的脸。邬盐商和其中一个随从自是神色自若看不出任何变化,另一个随从却脸色微微一变,旋即恢复常色。不过他这脸色变化可没逃过林如海的眼睛。
在众人的错愣中,林如海和邬盐商自去衙门办理税收凭证,罗大人小心翼翼的跟在后头,孙主簿依旧带领衙役点银两。
林如海将税收凭证盖好官印,交给邬盐商。邬盐商一笑接了,自去库房叫随从。林如海左右无事,亦去到库房,邬盐商见林如海同行,倒是退后半步跟在林如海身后。
到得库房,林如海笑问孙主簿:“孙主簿,如今点了多少箱?可有问题?”他嘴上虽问的是孙主簿,眼睛看的却是邬盐商的方才脸色微变的随从。那随从现在脸色变得更加明显,脸上神色犹豫得很,似不肯走。
邬盐商看了那随从一眼,眼神凌厉得很,再不是一直刻意收敛的神色。那随从也知趣,果断的跟在邬盐商后头告辞。三人到了院子里头,点了送银两的车马走了。
等邬盐商一行人走远,林如海方吩咐孙主簿,今日一定将银两清点清楚,明日一早就要移交户部。孙主簿点头应是。谁都知道银两移交户部之后,盐政衙门的事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