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翁失马焉知非福(1 / 1)

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当溃散的目光逐渐聚拢到一起时,宁无双“嚯”的一下便从床榻上弹坐了起来,脖子上随即传来了一阵锥心的刺痛,伸手一摸,上面已然贴了一块药布。她扭头扫视了一下周围,却见乔振生正坐在几步开外的圆木桌旁,一只手托着下巴撑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啄了啄,也不知守在那里多久了。

“乔爷。”喉咙里发出的声音竟粗嘎低沉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宁无双扶着床沿望向那抹矮壮敦实的灰影。

“唔?啊,无双,你终于醒了?”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乔振生几乎跳着站了起来,面露喜色。

“乔爷,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无双你足足昏睡了两天两夜。”

“什么?我已经躺了这么久了?”宁无双大惊,连忙伸手将盖在身上的被褥快速一揭,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不料双脚才刚踩在地面上,一阵晕天转地便有如排山倒海般向她袭来。

乔振生赶紧冲上两步一把扶住她的手臂,“无双,你受了伤,流了好多血,再加上跑回来的时候跑得太急,完全逾过了身体的极限,所以一时半会儿会有点吃不消。”

“不,我不要紧!谷主呢?谷主他现在怎么样了?”心里眼里脑海里全是独孤冥那张冷峻却苍白的脸,宁无双反手一把揪住了乔振生的手腕捏得死紧。

“谷主~~~谷主他~~~”嘴上吞吞吐吐地欲说又停,乔振生睇着她甚为忧虑地叹了一口气,“谷主他浑身上下受了多处重伤,尤其是胸前那一刀最为险峻,只差半寸距离便刺中他的心脏,幸好阿槐及时赶到点了他的穴护住了他的心脉,现在性命总算是保全下来了,但是由于他失血过多,从前天回来就一直陷入了昏迷状态,到现在都不曾苏醒过,也不知~~~不知何时才能够清醒过来。”

漆黑茫然的瞳孔微微一漾,宁无双昂首直直盯了乔振生的脸片刻,忽然一把推掉他的搀扶就要往门外奔出去,“我要去看他!”

“哎,无双。”乔振生挡在前面轻轻拦住了她,“谷主现在尚未恢复神志,你去了也没用,何况你自个儿也有伤在身,不宜过度运动,我看你还是多休息个两天,等身体好点儿了再去吧。”

“不,乔爷,我一刻都等不下去了。”一颗乌溜溜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宁无双的目光里溢满了迫切的光芒,“谷主本来可以全身而退的,可是他为了保护我才让自己伤到这步田地,如今我并无大碍,但他却生死未卜,你让我怎么安心睡得下来,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不,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啊!”

一言不发地看了她半晌,乔振生的表情忽然由担忧变得有些释然,甚至还带了一丝难以觉察的高兴,“无双,你知道么?自从谷主七岁那一年开始,我就被老谷主安排在他的身边一直当心腹,掐指算下来也整整有二十个年头了,可是这二十年以来,我从未看见过谷主对谁如此隐忍收敛,又如此执着宠爱,除了你。”

除了她?宁无双的圆眸睁了睁。虽然她早就感觉到独孤冥对待她和对待其他人确实有点不一样,但是这一番深沉的话语从乔振生的嘴里说出来还是令她感到了无比动容。

是啊!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男人肯为了她的失踪奔波劳碌大半个月,踏遍了整个大江南北,为的就是要将她带回自己的身边;也只有这么一个男人在万分紧急的时刻从不考虑舍弃她,反而横在她的面前替她挡住了所有的苦难,为的就是让她不受半点伤害。

尽管他的脾气暴躁易怒且反复无常,可唯独在她面前总是尽自己最大的极限去包容和忍耐;尽管外界的人都说他睚眦必报,心胸狭窄还嗜血如命,但在她看来,倘若不是有些人存心去挑衅他、激怒他,他压根儿就懒得去理睬,更遑论什么拔刀砍人剁碎碎了;更有的人说他乖张跋扈且狂妄自大,现在对她而言几乎等同污蔑,其实他只不过性格比较冷漠,凡事喜欢直来直往,不喜欢虚伪恭维而已。

就算全天下的人对他讥讽谩骂,说他是无可救药的杀人狂、刽子手又如何?在宁无双的心里,她只知道独孤冥为了她,甘愿付出血的代价,甘愿不顾自己的性命,试问天底下又有几个所谓的正人君子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感激和不舍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于灵魂最深处的地方,有一处柔软正在隐隐作痛,宁无双抬起眼帘近乎哀求地望向乔振生,“乔爷,我真的没事了,你让我去瞧瞧谷主好吗?一眼,我只要偷偷瞧一眼就够了。”

乔振生的神色愈发显得平静了,“去吧,说不定谷主也在等着你去看望他。”

“嗯,嗯!”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于是宁无双拖曳着仍旧疲惫的身躯一步一小跑地朝厢房门外踏了出去。

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虽然谷主这次因为救无双而受了重伤,但这会儿,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妮子却仿佛明白了什么,这难道不算是一件好事么?静静凝望着她那远去的背影,站在室内的乔振生伸手略略思量地抚了抚下巴,脸上竟情不自禁地逸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