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上开始放起了节目,是看守所自制的自我介绍和一些常用的行为规范的视频,包括所领导的讲话,每天的时间安排,具体单元所需要注意的细节等。
其中就有陆简见识过的‘三定位’,是专门为了防止监室里打架而设定的,一旦监室里出现打架的情况,就由龙头,视频里称作值班干部发动,大家双方自己靠墙蹲下,或者由最近两名在押人员强制押至靠墙蹲下,其他人全部沿着通铺坐下,双手抱膝,直到龙头解除三定位为止。
同时还有三固定:就餐位置固定,劳动位置固定和睡觉位置固定等一系列管理措施,如果全部贯彻到底,的确可以把监室治理的很好。
但是问题往往不出现在制度上,而是出现在执行上,人是这世上最多变,最难以预料的不确定因素。
晚上的时间相对比较轻松,十几分钟的宣传片之后,开始放电视剧,放的是‘草帽警察’,李晨主演,乡村片,按平时,这里十八个人,估计一个都不会去看,可是在这里,所有人都看的津津有味,甚至还和那些家庭主妇般讨论起那些朴实的剧情。
这是难得的娱乐时间,也是难得的可以面对早已经习惯的现代化电器,难怪坐了几年牢的人,出去之后和社会完全脱节了,这里面的设施和生活,把人硬生生的拉回到至少五十年以前。
陆简坐在小板凳上,双脚穿上了周天行给的袜子,钻进二手棉拖鞋,舒服的差点叫出来,小老百姓要的不就是一日三餐顶饱,一身三件够暖吗!
他混在人群里,也不去看电视,脑子不自觉的又活络起来。
自己进看守所已经差不多二十四小时了,这二十小时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从陌生到自以为熟悉,再到另一种陌生,他的认知被一点点的被刷新。
在这里,平时丑恶若隐若现披盖着的遮羞布被彻底揭开,**裸的展现在他明前,让他措不及防,奇怪的是偏偏他又有些期待,似乎这些东西正在激发他的一些潜能,让他更清楚的看清楚这个世界,扫除那些困惑他的眼障。
此时,他的脑子里在做着不激烈但很复杂的思想斗争,类似的斗争在他脑子里经常出现,就是无数次这样的斗争形成了他的思想体系和价值观。
往常,他总能轻易的做出选择,这次他终于碰到难题了。
陆简一直认定自己是个正直的人,清清白白,他也努力保持着这份清白,哪怕偶尔有些瑕疵也不过是随手就可拂去的灰尘。
这过去的二十四小时,他放弃了平常习惯,任由身体本能引导行动,是因为他觉得如果自己不改变就会受到伤害,这种不能避免的伤害以他往常的经验是应对不了的,趋吉避凶是人的本能,就算圣人看到刀斧往自己脖颈砍来,也会下意识的缩起脖子。
回想之前所有的行动,他对自己还是非常满意的,甚至有些行为对他来说完全是超常发挥,这是理性对感性的认可,如无意外,这些处事方式会变成他的经验,成为以后他碰到类似问题的处理准则。
但是,周天行的冷漠触发了他的自洁程序,根深蒂固的正直属性防火墙发出了严厉的警告,从而引发了这场思想斗争。
欺骗、利用、暴力、算计这些带着贬义的行为对他来说并不难,哪怕很生疏,慢慢娴熟也只需要时间,难的是打开心结,这些东西集于一身的人本来就是他所鄙弃,所厌恶的人,人怎么能接受自己变成一个自己厌恶的人呢?
信仰的崩塌后果是毁灭性的。
可是如果他坚持原来的自己,他就必须得接受别人的欺辱,在这里想明哲保身都难,何况明哲保身也有悖他的性情,说到底,他也是个不甘寂寞的人。
既然矛盾已经明朗了,就得想解决的办法,办法多数时候只有一种,就是折衷,也就是中庸,老祖宗流传了几千年的智慧,被年轻人不屑,被年长者捧为盛典的智慧。
他抬起头,看到电视里正在放着李晨扮演的草帽警察在处理家长里短的事,突然灵光一闪,冒出一个想法。
最正常的折衷方式当然是和一般人一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陆简另辟蹊径,选择了另一种方式,他把自己假想成卧底,一个合格的卧底,既要坚持本心,又要扮演好当前他需要展现的角色,那他的难题就迎刃而解了,这还是父亲教他的,人骗自己是最容易的,既然生活喜欢折腾,由不得他选择,那就玩吧。
这个想法让陆简很兴奋,既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又赋予了他无所不用其极的自由,同时也能更好的打发时间,每个男孩心中都有警察梦和军人梦,没有编制并不妨碍他经历人生,自娱自乐。
他重新审视一番监室和众人,不禁拍案叫绝,这实在是个再理想不过的战场,调查偷鸡摸狗的事,哪有出生入死混在一群纯正涉黑分子中有趣呢,这才是警察该干的事。
卧底都是有任务的,这里都是已经被逮捕的囚犯,罪名也已确定,不过自己也不拿法律的薪水,不需要管这一套,只要对每个人的行为在心里进行道德审判就行了。
“新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