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领命之后,从窗子钻出去,身形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云霁拿出那张酷似严榕的面具戴上了之后,又在身上裹了厚厚的棉麻制的夹袄。这是他专门用来装胖子的道具,只是现在身形消瘦得厉害,怕是连这个夹袄都快穿不住了。
扮作了严榕样子的云霁,在严榕的宅中,被请进了陈博涉的府中做客。
陈博涉问了他一些出使邑国的情况,并核对了他的口音之后,仔细打量着。目光逡巡在他的头发上,脸上和身体上,将每一个能看见的部位都细细观察。
云霁跪着,不敢抬头,但地上的青砖冰冷,他又依然还是病着,所以难免有些瑟瑟发抖。
“我很可怕吗?”陈博涉见他一副怯懦的样子,便问道:“是不是听了很多坊间传闻,说我如鬼煞,如阎罗?”
云霁抬眼看了一下,又急忙低下头去,装出一副恭敬的样子,“将军气度不凡,真可谓一代豪杰,真英雄,岂是我等*凡胎正眼得见的?”
陈博涉嘴角上挑,挑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他看到了严榕藏在层叠的方心曲领里面的,一小段白皙的脖子。又看到了严榕不小心露出的半截手指。
人若是胖了,下颌应该有赘肉,脖子也应该有褶皱,手指更应该是圆滚滚的,看不见骨节。但这位名叫严榕的胖子,脖子虽然被掩盖在了素布的方巾里面,却能看得出来与臃肿的面容并不相符。而那半截手指,更是纤细而白皙得……像那个人一样。
“这次出使邑国,真是辛苦严先生了。”陈博涉将云霁从地上扶起来,又伺机抓了一下他的手。云霁察觉了,急忙缩了回去,揣在袖子里面呈一个握拳的姿势,不再肯露出半分。
“请问严先生是邑国的哪里出身,家里几口人,何时来宣国,现在在宣国可过得习惯?”陈博涉装出一副体恤下属的姿态,实则就是变相审问。
云霁只得一一回答,他说了很多话又没喝一口水,现在喉咙里面痒得厉害,只能不时清两声嗓子,来压抑胸中的气闷和想咳嗽的感觉。
他怀疑陈博涉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否则断不会在问完了出使邑国的经过之后,还问这些有的没的。但陈博涉偏偏还不想放过他,没话找话地想从他的回答中,观察出些许破绽,等他自己露出马脚。
这个人实在是坏透了。
恭敬了几天,装了几分乖巧和体贴,但骨子里还是那个有些邪气的性子。
即使装作一副好主公的姿态去关心他,即使有时也能有如孩童般的清澈的眼神,但那种如鹰般的目光,那种如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毫不遮掩而呈现出来的警惕、怀疑、观察、揣摩、笃定和桀骜的姿势,却依然时不时会表露出来,令他有些迷惑。
真正的陈博涉,到底是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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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霁终于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喉咙里面的干烧,烧得他忽冷忽热而不自知,他的额头上浮了细密密的汗珠,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稍微一躬身,说多了话,那股难受便冲了出来,冲破喉咙,咳嗽不止。
“严先生病得好重,赶紧扶他坐下歇一歇。”陈博涉的嘴角是似笑非笑的神情,但眉头还是紧蹙着,装作一副关心的样子,明知道他难受却还不放他走,还在这里磨蹭时间。
“给严先生上杯茶。”
云霁接过茶之后,一个没端稳,茶水洒到了身上。他身上的棉袍印出了深色的茶迹,连着他内里的夹袄也湿了。
真胖和假胖的人,湿了衣服穿在身上,勾勒出来的线条是不一样的。
那块沾了茶水的棉袍迅速湿了内里,随即凹陷下去。云霁急忙盖住了那一小块湿痕,强撑着把茶杯放到了案几上。
“属下身体有些不适,在这里怕叨扰了先生,可否先行告退?”云霁强迫自己止住了咳嗽,说出了这个请求。
陈博涉没有为难他,倒是一副体谅的姿态,“是在下失礼了,听了邑国的事情,难免有些好奇,让先生讲了许多。不知先生正在生病,实在是多有得罪,来人啊,送严先生出门。”
陈博涉就这么爽快地让他走了?
云霁有些迟疑地看了陈博涉一眼,又怕被看出什么异样,急忙起身告辞。
陈博涉也起身做了个恭送的手势,一派主公之姿,不露丝毫的破绽,只是不经意有些上扬的嘴角,和眼里确凿的目光,却是似乎明白了什么的样子。
但明白归明白,却没有拆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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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霁的心里刚刚还咯噔了一下,有不好的预感,想着陈博涉下一步就是要拆穿他,自己的伪装马上就要包不住了。
但陈博涉偏偏没有进一步逼问下去,偏偏放他走,偏偏就这么将话题停在了半空中,不知要做怎样的了断。
他以为他对陈博涉有足够的了解,但陈博涉的每一个举动却又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以为陈博涉是体贴,是关心的时候,陈博涉却是在观察,在试探。
他以为陈博涉呵呵一笑,不予理会的时候,陈博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