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说一匙曼陀罗香便可。奴婢方才已经添了进去。”
“一会儿递过去就是。”容洛敛过袍角。眼角轻扫一旁容笙,“六妹那厢呢?”
“六公主那边早已递了过去。身上香囊里有曼陀罗花。”何姑姑压低声音,捏住袖袍,“手炉里亦有。殿下安心便是,奴婢们已经如数布置下去了。”
何姑姑办事容洛素来安心。略略垂首。容洛瞳珠扫往孟云思那厢。何姑姑明白示意,从怀中将袖炉拿出,送了过去。
孟家是向氏家臣之一。孟云思受选入宫时即明了了皇后的心思。对宫中势力也做了大略的了解,近日里更是得知得一清二楚。容洛皇后对敌之女,她送来的东西孟云思哪里敢接。推搡片刻,何姑姑一把将手炉放入她怀中,轻声道:“大殿下并无恶意。只是受了表公子的托付,要好好照看宝林而已。宝林不必这般。”
孟云思霎时一怔。
能被何姑姑称为表公子的人只能是容洛的表亲。谢府上一辈只出了一男一女,正室生谢琅磬,侧室出一女谢成茵。谢成茵远嫁无子,谢琅磬与薛氏贵女薛幼元结成秦晋之好,生下容洛表哥谢攸宁。表一辈也惟他一人。
孟云思恋慕谢攸宁之事无几人知。入宫之后更对此心若死灰。乍时听闻谢攸宁让容洛关照自己,不由惊喜。手指在手炉上摩挲良久,她悄声问道:“大公子真是如此托付?”
谢攸宁二十有一,孟云思也不过只比容洛大四岁。听闻心上人对自己的体贴,几乎喜出望外。
“是。”何姑姑应声颔首,面上柔柔带笑,瞧不出一分撒谎的神色。“前几日表公子还托人送了信入内里,奴婢有幸得观。表公子十分担心你在宫中处境,还央求大殿下多宽待你些。”
孟云思望她,脸上升起酡红。楚楚动人。
何姑姑知她已信说辞,福身一下,“这般,奴婢便回去了。还望宝林多多保重。”
“你且等等。”后撤一步,何姑姑才欲返回容洛身边。便被孟云思喊下,她招手让她过到身前,一边褪了玉镯下手腕,状似感激容洛送手炉,实际嘴里轻念:“我……我想看一看那封信,不知能否请大殿下为我带来?”
冰凉的镯子入手。何姑姑颔首,退回容洛身旁。孟云思窥过去,看见容洛与何姑姑言语,而后微微垂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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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元节亦称寒食节。虽不是佳节,但也总有一番宴席。
嘉明殿备下斋菜。各人回宫沐浴更衣,又很快齐聚一堂。
皇帝兄弟甚少。先帝在时共有八位弟兄。夺嫡之争里死去四位,后来大哥病重离世,剩下的三哥和四弟一个镇守边疆,一个游山玩水。常年不在长安。
宴席上只有皇帝一个成年男子。叙话过三巡,他也觉无趣。领着妃嫔去太液池泛舟游湖。
有人晕船,有人怕水。皇帝起兴泛舟游湖后,最终与他乘舟者不过二十三四人。
画舫远行像池中的小蓬莱。满船灯火曈曈,容明辕与她招手示意,远远一声“阿姐”传来。容洛轻轻招手,面容上的温柔一点点消弭为平静。起步迈入假山石林后。不多时,她听猫儿似的脚步声渐而靠近。
侧身回首,何姑姑手中灯火照向来人,轻轻福礼。稍一颔首,容洛与一身素碧罗衣的孟云思相视,款款柔意地唤了声:“孟宝林。”
“大殿下。”孟云思福身。言语间颇为急切,“听何姑姑说,大公子曾托信入宫,请殿下对我……”
话及此,她忽然收声。面容染上羞红颜色。
容洛轻轻打量一遍孟云思,面不改色的允首:“是如此。”
“那信呢?”孟云思急促,话出口又觉得此时的自己似乎不够沉静,心中火燎似的郁热,头脑似乎也有点不大明醒。孟云思沉了沉首,感觉稍微好了一些,再细声道:“我曾托何姑姑,请殿下将信拿来的。”
“信……”容洛将语调拉得缓缓且长。一瞬忽然沉下:“在宫中。”
孟云思蹙眉,似有遗憾。“这般……”
“宝林仿佛很喜欢表哥。”容洛往前走两步,“十六岁时似乎便写诗在绢布上,递与了他吧?”
孟云思诧异。此事除开她身边丫鬟和谢攸宁,无第二人知晓,容洛……
紧张提满四肢百骸。恍而又放下。谢攸宁托付她照料自己,能得知此事,那必然也是谢攸宁所说。
颔首。孟云思几如蚊讷的低声一应。
容洛登时顿足。唇侧牵笑,从怀中拿出一条藕色帕子,询问道:“便是这一条?”
假山中昏暗。容洛发话后,何姑姑便将手中提灯迎向她手中展出的物什。
藕粉帕角纹绣一瓣莲花。上娟秀小字迷蒙,却可见情诗行行。一头还有孟云思与谢攸宁相近的两个名字。
望见容洛手中锦帕。孟云思脸上却不再羞赧,神容一刹青白惊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