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韩木易都是浑浑噩噩着过的。
看到他这个样子,夏青心中又急又气,按照她的意思,韩木易断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为了兰心,纵使是皇帝的旨意,那又算得上什么。夏青第一次这样暴躁,她指着韩木易的鼻子破口大骂,韩木易也不还嘴,只是静静地坐着。
德安将愤怒的夏青拉到门外,示意她别再说话,韩木易将头深深地埋进双手中,看不清神色。
德安告诉夏青,韩木易虽是皇帝的弟弟,更是韦朝的静王,但是他手上的军权早已被皇帝以各种理由收去,如今,连政权也正被渐渐削弱,就算韩木易有心,他也根本没有能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夏青转过身看着韩木易落寞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平时风光无限的静王,竟也有这不为人知的无奈,尊贵如他,却连自己最心爱的女子也守护不了,在这一点上,他竟还不如一个普通人家的男子。
如果仅仅是韩木易的事,也许夏青只会在一旁扼腕叹息,可是这件事,也关系到她最亲的朋友,只要一想到兰心现在可能的样子,她就止不住地为她感到难过。
在心中反复思量过的方法,又一次出现在夏青的脑海中,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是绝不想走到这一步的。
夏青的伤口并未大好,但她不顾大夫的反对坚持着下地走路,离兰心入宫的日子还有两日,如果她再不有所决定,就真的来不及了。
夏青瞒着所有人偷偷离开了静王府,只留了一封信在房中,因为身上有伤,她只能靠步行,用了比平时多出一倍的时间才到达。站在高耸入云的太巍山下,夏青心中感慨万分。当日,她下定决心拼死也要离开的地方,如今却要主动回来,这对夏青来说,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
在这个看似普通的深山老林中,夏青洒下过泪水、流下过汗水,却从未体验过欢笑和快乐,可如当年走投无路只能跟着铁善坤一样,如今的她依然走到了艰难的处境,也仍然只有铁善坤,只有黑石堂,才能帮助她。
夏青轻轻呼出一口气,沿着熟悉的山路向前走去,她仅仅只走了几步,就看到铁善坤从粗大的树干后冷脸走出。夏青停下了脚步,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铁善坤料定夏青终会因岳兰心的事来求他,所以他天天候在这里,为的只是能早一些见到她,可是,夏青方才呆立时的神情,分明是万分恐惧和不情愿,铁善坤心中悲凉,感叹她竟是如此憎恶这里,憎恶他。可他却偏偏还要装作满不在乎,甚至是威严的样子,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夏青如往常一样跪在铁善坤的面前,地上突出的石子刺痛着她的膝盖,见铁善坤不说话,她重又低下头,将自己的来意慢慢说清。夏青与韩木易不同,她不是朝堂中人,更不忌惮所谓的皇命,她心中清楚铁善坤也同她一样,所以她才铤而走险,恳求铁善坤能在岳兰心入宫的当天派弟子将她救走。
如果夏青不是身负重伤,也许她宁愿自己涉险救兰心,也不会回来求他。可是既然回来了,她就必须努力说服铁善坤,因为那是唯一的希望。
铁善坤面无表情地听完夏青的叙述,他负手而立,手中把玩着早早为夏青准备好的疗伤膏药,过了许久,他才开口说:“如果我帮了你,你能给我什么?”
夏青一时语塞,没有接过铁善坤的话。她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是她能给他什么,离开了黑石堂的夏青,本就一无所有,连一身的武艺,也都是铁善坤传授的,她能做的,就是厚着脸皮去求他。
“我愿意回到黑石堂中,继续为您卖命。”
一抹喜色在铁善坤的眼中一闪而过,鱼儿快要上钩了。
“你以为背叛过黑石堂的人,我铁善坤还会再用吗?”
冰冷威严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夏青顿觉背后森森凉意,她猜不透铁善坤的用意,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见夏青憋闷着说不出话,铁善坤面不改色,心中却偷偷窃喜,他继续说:“我要你当即立誓,此生再不离开黑石堂半步。”这句话乍一听会以为与夏青自己所说的话无异,但细想一下,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夏青心中并不愿意做冷血无情的杀手,她渴望温暖、渴望自由,所以即使她愿意再次为铁善坤效命,她也终会有离开的念头。夏青不在身边的日子里,铁善坤慢慢领悟到这一点,他渐渐地明白夏青想要的是什么。可惜他给不了她所谓的温暖,更舍不得放她自由,所以他只要夏青永远地留在黑石堂、留在他的身边就好,他不需要她做什么,不用再杀人、不用再习武、不用再做她不喜欢的事,他只要她承诺永远都不会离开。
夏青仍然低头不语,她深知这个誓言的分量,前半生的青春已经消耗在黑暗冷酷的厮杀中,难道她真的要在这个毫无人性的地方过一辈子吗?可是如果她不答应,还有谁能够救兰心呢?
铁善坤看着沉默良久的夏青,手中紧紧攥着膏药,似乎快将它捏碎,原先欣喜的心情慢慢冷却,他向前走了一步,弯腰一点点凑近夏青,他想要看清她的表情,是不是真如自己所猜的那样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