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唠叨的人有些头疼，四周静悄悄的，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烛火全熄。只有清冷的月光躲在白纱般的云层里，给脚下的石板镀上了一层青霜。

程宸雪跺了跺脚，举目望去，天大地大，也不知道哪里有自己的容身之处。突然想到这街上白天往常总有许多乞丐，晚上他们就消失不见了……有了，程宸雪想到乞丐有地方可以避寒，那自己也不用冻死在路边了，反正也是一无所有了，何必还舍不得这层皮，干脆打扮成乞丐，遁隐几年，等得所有人都将自己遗忘了。那时候，自然就可以随心所欲的生活了，程氏虽然败了，不过想要衣食无忧一生，倒还是能做到的。

程宸雪将衣裳上的珍珠和金珠小心翼翼的扯了下来藏好，又将一些装饰的贴画撕了下来，随后抓起路边的泥巴往自己的衣服上，皮靴上，脸上擦了个底朝天，找了一个水塘临水借月照了照，觉得自己像乞丐后，方才拍掉自己手中的泥土。

哼着从母亲那里学来的小调，程宸雪忍不住脚步轻快的在原地转了个圈，原来抛弃自己身份的约束，是这么的痛快。去它的淑女气质，去它的世家风度，我今朝有酒今朝醉，得意的笑，得意的笑……

程宸雪连续的跳跃旋转中，只觉得天大地大，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禁锢自己了。这月光是如此的柔和，这光秃秃的树干是如此的可爱，这条路是这么的自由哟。

直到看见了前头桥上的锋藏，程宸雪收起了刚才的肆意，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心里默念着，你不认识我，你不认识我。刚想转身离去，只觉得一阵微风拂过了自己的脸颊，然后自己就撞在了一堵温热的肉墙上。

程宸雪自动退后了两步，摸着自己的鼻子刚想发作，指尖的泥巴提醒了她自己目前的处境。不悦的歪头蹬了一眼锋藏，程宸雪调头按原计划过桥。

“没用的，过了今夜，少主就会出来找你，何必去连累那些无家可归的乞丐。”锋藏的声音庄重平缓，让人无法无视。程宸雪不由得止步转过了身来，眼里隐隐有泪，直视着锋藏的脸，像要把锋藏的脸射出几个窟窿来才罢休似的。

锋藏看着眼前乞丐似的程宸雪，虽然头发凌乱，衣裳脏巴巴的，脸上的泥巴，也因着刚才的碰撞，已经掉了大半，可就算如此邋遢，也依旧明艳逼人，令人不敢久视。

“我知道你不愿意，你若想躲开他，最好跟着我。”这下轮到程宸雪吃惊了，容平没有派人来追她，证明是不想进来躺浑水的，可是锋藏为什么要帮她，难不成是把自己献出去邀功？

锋藏看她一会儿惊喜，一会儿皱眉，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却不知道为什么不觉得生气，像逗小猫一样，反而觉得心情不错。

“你若是怕了，就算了，反正我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程宸雪双手环臂，不屑的挑眉道：“这话该我说差不多，你可别后悔，到时可别怨我连累你。”

锋藏不知可否的笑了笑，显然是不后悔了。程宸雪从没见过锋藏笑过，这一笑就像流星划过天空一般的灿烂，在这黑夜里，莫名的增添了几分亲切温情。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颜卿之非得针对程家吗，如果是为了帮陆晋轩夺得皇位，那就更说不通了，皇后姑姑为何要打开宫门放陆晋轩进去了？”

锋藏双手背在身后，一派宁静沉稳，程宸雪双手合十放在腹部，一脸疑惑不解。两人缓缓的走在桥上并肩而立，桥下的流水潺潺蜿蜒，没有愁绪，也不问变迁。

“几十年前，中原最旺盛的世家可不止程家，还有颜家，两家人才济济，难分高下。不过程家一直出皇后，所以渐渐的，皇恩便慢慢的产生了倾斜，但世家大族，沉浮变迁，早己见怪不怪，所以彼此倒也相安无事。直到几十年前，也就是你的爷爷程荀当族长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颜家竟然勾结外族，意图篡国，这可是灭族大罪，颜家从那时候起就衰落了，所有的人都死了，除了跟随天山老人学武的颜家大小姐。这么说，你明白了吗，为什么他非要针对你们程家。”

这段往事，程宸雪多少也听得了一些，不过却不知道颜家的没落跟程家有什么关系，这下听锋藏的意思，却是这里面大有蹊跷，仿佛是程家陷害颜家。程宸雪涨红了脸，也不知道从哪里辩解，世家大族外表光鲜，里面的龌蹉实在不足于跟外人言，这事说有也正常，一山岂能容二虎，总要分出个高低的。

“历代前朝皇帝既然垂青我们程家，那我姑姑何以投诚陆晋轩，这怎么也说不过去，于情于理都不该。”

“都说你早慧，怎么也孩子气来了。夏朝的灭亡已经是不可挽回，你姑姑看着国破家亡，岂不要谋划一番，她到底是程家出来的女子，只是，可苦了你了。”

“民间传言要立程氏女为后是真？我这姑姑还真是有趣，她自己做皇后都不能护住程家，把我赶上去就能有用吗，这陆晋轩憋了一口气，不把我整死才怪！”

锋藏看着程宸雪咬牙切齿的侧颜，微微弯了弯嘴角，这世上不想做皇后的女人，还真是率真可爱的紧。

“人海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