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似水,一去不返,如今那小石榴树已繁枝翠叶,树干上被留下了清晰的八道痕迹。
柳逸昨天刚来买过香料,何夕一番斟酌后,在半夜时悄悄从窗户溜了出去。
夜深如水,乌云遮月,压抑得很。何夕一路飞走在屋脊上,最后,停落在圣医堂的屋顶。
夜风吹过,几许苍凉,已是夜深之时,圣医堂里的小师傅挑着孤灯,脑袋一沉一沉地打着瞌睡。
圣医堂后还连着三个小庭院,只有一间屋子亮着灯,只见那中年男子敞着窗户坐在窗边,手里捏着一只不停蠕动的黑虫,细细地瞧,何夕不由得觉得恶心。
以前不语不成人形地躺在路边的景象又浮现在眼前,心中一阵绞痛,何夕咬了咬牙,摸出腰间的短弓和那只已经削了无数遍的竹箭,她眯眼瞄准那窗前之人,眉心戾气四溢,“嗖”地一声,箭离弦而出,带着破风之音向男人射去。
等短箭逼近时他才意识到,迅速翻身躲开,他贴墙站着,定睛看向射入青石地中三寸深的短箭,不仅倒吸一口凉气,射箭之人绝非等闲之辈。
然而,男人也狡黠一笑,“我倒要看看,刺杀我百柳者是何人?”
射完那一箭,何夕便随手将弓扔在一边,没射中是意料之中的事,那一箭只是为引他出来而已。
不出所料,百柳如黑影般蹿出窗户,三步两步上了屋顶,与何夕不过十米之隔。
何夕站在那里不动,月色下苍白的小脸毫无表情,本是一双透丽清亮的双眸,此刻却冷淡至极,像是看尽了一切世事苍凉,像是了却了所有人生百态,无所畏惧,冷淡而孤清。
百柳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他沙哑道:“竟是一个无灵力之人射的我?!”
何夕取下腰间挂的短刀,刀锋锐利如寒光,她遥遥地指向百柳,声音空灵,“你可记得八年前你用路边一乞丐试蛊,那人已手脚全废,浑身是伤,你依旧不依不饶,直到他毒侵全身,再无用处,又将他弃于街头?”
百柳微微眯眼,奸诈之光流露而出,“哦,你是说那个乞丐?那个唯一能承受得了的乞丐?”他笑起来,笑得诡异幽深,“这么说,你是来报仇的了?”
“正是。”八年来,不语从未提起过自己承受的伤痛,何夕本来只把他当作玩乐度日的利用之物,与满山野兽一同茹毛饮血一百年的她早已心如铁石,不知人情世味,终日披着一层皮招摇过市,可这八年来不语的无微不至竟让她恢复了一丝温度,发誓再不依靠任何人的她,不知何时对他产生了依赖之心。虽说只有百年之约,但这一百年里,他是我的人,伤他一分者,我必灭!
何夕脚间发力跃向百柳,百柳阴阴笑道:“正好,我还差个容器试蛊!”
何夕挥起短刀向他劈去,百柳料她只是个无灵之辈,并未有太多提防,刀未落下,破风而成的拚击已劈头而至,直到胸前衣裳被破开他才仓皇动用灵力,挡下那一击。
百柳似是察觉到她体质特异,竟兴奋起来,若拿她做个药引子,是再好不过。百柳手中凝出幽绿色的光,幻出两把弯刀,刀尖泛着绿光,阴森恐怖,不用想便知,那刀定有剧毒。
“把你做成药引子之前,爷爷我告诉你,我是柳家药师百柳,你将会成为我百柳的囚下鬼,丧命于百条蛊虫!”
“将死之人还敢出如此狂言?”何夕冷笑,与他兵刃相接。
百柳终日习蛊,身上煞气甚重,招招至阴,毒辣强横,还好何夕身手敏捷,能够一一躲过。但与人过招毕竟要比灵兽要多一份心眼,百柳十分难缠,从屋顶一直打到庭院内。百柳也不由得吃惊,一个没有灵力之人,单靠武功就和他打了个平手?!
白柳在心中暗自不平,他狡然一笑,甩手将弯刀向她脖径掷去,何夕仰头,那幽绿的光芒擦着鼻尖飞过,然后一个旋身,如鬼魅般踏着迷离的步子来到百柳身后,不及他反应便抬手刺向他后心,百柳想躲,却不及她迅速,最终还是被短刀刺中右肩。
剧痛传来,百柳不禁向前倒去,然而,何夕却看到他嘴角淫邪地笑。她心生寒意,暗想不好,只见那只幽绿弯刀从又后方飞来,在瞬间的反应下她只能微侧身子,弯刀在她脖径擦出一道血光。
毒素从脖子极速扩散,遍及全身,何夕只觉得意识模糊,整个人遥遥欲坠,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她看见,百柳正淫邪地对她笑。
第二天清晨,不语端着早饭推门进来,只见床上空无一人,虽说可能是跑去哪玩了,但莫名地有些心慌。
梦里梦见小时候和哥哥切磋武功,哥哥总是让着她,梦见小时候她总是喜欢哥哥陪她荡秋千,每次做了错事都推到哥哥头上,害得哥哥被父君一顿臭骂。梦见瑶山金宫玉殿,绵延千里,可是猛然间,一切变得支离破碎,只感觉浑身一寒,她被惊醒。
眼前是昏暗的密牢,她被铁链禁锢在墙上,而百柳正坐在一边,满心欢喜地玩弄着手里的黑虫。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香料店的店主,我们去年见过,是叫何夕,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