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2 / 4)

上,左手撑着地,在极力控制平衡。

就是这一瞬,陈晚看见四五个黑衣男在巷口蠢蠢欲动。周正然眼神微眯,那边立刻没了动静,一个个不动声色地退了回去。

陈晚正对着,看得一清二楚。

她走到周正然身边,“你有没有事?”

陈晚低头看过去,他手上有两道血口子。

暴雨终于倾盆。

陈晚来云南数月,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雨。

一遍一遍冲刷着这个世界,好像在洗净着什么。

陈晚坐在周正然的车里,她说:“我带您去诊所吧,处理一下伤口,很近的,就转两个弯。”

周正然没作声,脸部线条坚硬,下巴绷得紧紧。

讨不到声,陈晚略觉尴尬。

“那,我就先走了,谢谢您。”

风雨在车外,隔出两个世界,雨水拍打在车窗上,汇成几股细流。

陈晚欲推车门,周正然把她叫住。

“等雨停了再走。”

声音厚重,一句陈述句却说得铿锵有力,这股力量很奇怪,让陈晚想起自己在英国念书时,站在侏罗纪海岸听到的海浪声。

她便收回了手,背脊挺直了些。

周正然一点也不在意手上的伤口,右手还戴着那只黑手套。

陈晚问:“周叔,你为什么总戴着它?”

周正然一贯的慢调,就在陈晚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说:“年轻的时候犯了些错,没了两根手指。”

陈晚第一反应就是道歉,“对不起。”

贸然问这种事,确实有点没礼貌。

周正然没什么表示,他问:“你在上海,为什么跑来这里?”

陈晚说:“我是嫁过来的。”她脸上有笑,被这个嫁字给甜到了。

短暂的沉默后。

“你怎么去的福利院?”

陈晚一顿,没料到他会问这个。

周正然看着她,眸色还是那么冷。

陈晚似乎在回忆,从回忆里组织语言。她说:“我是被拐卖的,三岁那年,不太记得了,就记得一个男的把我抱走,然后上火车,坐了好多天,我一直哭,到了一个地方,他们都吃苞米和面食,长大了我才知道,那是信阳。”

陈晚轻轻抬起下巴,从挡风玻璃看向外面的天空,雨水不断,像连成串的珠帘。

周正然一直看着她,在等后话。

“我在一户人家里住了不到一个月,就又被人接走。他们说我太闹太吵,打我的时候我就咬人。”

陈晚自顾自地笑了下,霍星总说她牙尖嘴利,这毛病,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养起来的吧。

“后来又坐火车,下了火车又坐货车,转了两户人家都不要我,那个男的生气了,把我打了一顿,说我是个赔钱货。然后把我丢在半路不管了。”

陈晚看着周正然,这些话她甚至对霍星都没提起过,但今天,对着这么个陌生中年男人,往事开闸,记忆泄洪。

“这辈子只有两件事我记得一清二楚,这是其中一件。我被拐走的那天,穿的是一件崭新的红色连衣裙,是我爸爸买的。”

周正然的嘴唇很薄,紧合在一起,像锋利的刀片。

他不动声色,太难从他身上看出喜怒哀乐。

陈晚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我话有点多。”

雨还在下,被风吹斜了,跟着树叶一起,倒向同一边。

“你恨吗?”

“什么?”

“你恨他们吗?”

“恨谁?”

周正然似乎忍了忍,才一个字一个字地碾出口:

“你父母。”

陈晚想都没想,“恨。”

声音轻,语句短,干干脆脆的回答。

“我恨。”

陈晚的目光依旧朝着窗外,却不知落在哪一处。她说:“我爸爸去买烟,让我站在超市门口,其实也就几步路,但他没能看好我,这就是失职。”

这是过去无数个难眠夜里,陈晚问过自己无数遍的问题。

她痛恨命运不公,三岁而已,她没有资格与世界对抗。如果不是父亲将她独自撇在超市门口,她不会成为被命运遗忘的小孩。

她的童年记忆,只有肮脏的火车,像个牲口一样被买卖。

陈晚闭了闭眼,再睁开,哑声说:“为什么偏偏是我?”

周正然久久不语,深邃的目光像一汪幽深的潭水。

陈晚呼了一口气,“对不起,让您看笑话了。”

周正然说:“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打车走。”

周正然当没听见,车子缓缓驶进雨里。

下车的时候,陈晚说:“您的画,我还没有画完,改天再给您。”

车窗已经滑上去了,陈晚站在楼梯口,她也不清楚,那人究竟听见了没。

霍星离开已经第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