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越来越亮。
通往江北方向的官道上,一行四骑奔驰而过,扬起漫天的烟尘。清晨凉爽的风吹拂着苏婳娇媚疲倦的面孔,她向身侧与她并辔而驰的孔晟投过复杂惊怒的一瞥,却是暗暗咬紧牙关,沉默不语。
她的侍女雪柔与穆长风打马随后。
没有人能理解和体会苏婳此刻的无比复杂的心绪。直到孔晟大摇大摆地赚开了济阴郡的东城门,带着她们呼啸而出,苏婳才真正清醒过来,如今的一切的一切,都出自孔晟精心设计瞒天过海的连环套。
首先,孔晟背后说动苏鲁,利用苏婳的替身蛮柔以苏婳的身份暗中提前出城,借着西奚兵马例行的操练为名,调动奚兵悄然向江北飞速移动。
这是第一层的瞒天过海。将苏婳这个当事人给蒙在鼓里,操控于股掌之中而不自觉。
其次,在宋府,他向高家通传信息,推动高承义父子夜访宋府,煽动宋家父子与高家父子的当面相争。宋亭父子和高承义父子无意中都沦为孔晟操控的棋子。
这是第二层的瞒天过海。
再其次,孔晟授意穆长风伪装刺客假意行刺高承义,同时在宋府四处纵火,引发宋府内乱和高宋两人的互相猜忌。这是第三层的瞒天过海。
还有,宋安闯入鸳鸯楼试图强暴苏婳,这看似偶然突发的状况其实也落入了孔晟的算计。孔晟是如此的心狠手辣,果断向行凶的宋安下手,让宋安死于苏婳的刀下。而当时在那种紧急的状况下,无论是孔晟伪装成宋安的摸样,还是让雪柔将事先准备好的面具将被宋安刺死的侍女伪装成苏婳,如果说不是谋而后动,苏婳如何能信?
而接下来,孔晟利用宋安的身份瞒过宋亭,趁乱赚开城门,又带苏婳等人逃离。这显然又是第四层的瞒天过海了。
而孔晟料定高家和宋家的人必然因为要争夺对奚兵的掌控权而争斗起来。这就给他们的逃离争取了大量的时间。半夜的时间,四人连夜奔驰,早已逃离济阴郡城近百里,宋家或者高家的人此时就是反应过来。追也是来不及了。
如此一环扣一环的连环套和层出不穷的瞒天过海,苏婳越想越觉得震撼和可怕。
苏婳的脸色渐渐又变得愤怒起来。因为在她看来,孔晟心肠太过歹毒了,他为了达到目的。竟然将自己和自己的侍女乃至宋安这些人统统设计在其中,以至于侍女小兰无辜惨死。甚至连尸首都被匆匆掩埋在城外的官道一侧。
此外,自己的侍女雪柔竟然也不知何时被孔晟拉拢,成为甘心被孔晟操控的棋子。这让苏婳尤其震怒。
红日初升。
苏婳率先打住马,沉着脸跳下马来。从马鞍上抓过水袋,仰首喝了一小口。孔晟三人也纷纷止住马,准备略事休息。疾驰了这么久。若是再不打尖,不要说人了,就是马匹也承受不住。
雪柔乖巧地取过一袋干粮默默走过去递给了苏婳,苏婳冷冷扫了她一眼,低低斥责道:“滚开!”
雪柔清秀的脸蛋上顿时涨红,她红着脸肩头轻颤跪伏在地。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在苏婳眼里近乎背叛,恐怕很难得到主子的原谅了。
穆长风向孔晟投过一眼,皱了皱眉,走过去,一把将雪柔扶起来,安慰道:“雪柔姑娘,无需自责,你做得没错。”
雪柔被穆长风拉着默默起身,嘴唇哆嗦着,垂下头去。
孔晟大步走过去,望着苏婳微微一笑:“苏婳,你不要怪罪雪柔,一切都是我的安排。”
苏婳气不打一处来,脸色铁青:“孔晟,你真是了不起,不仅说服我的兄长为你所用,还让我的贴身侍女背叛了我我真是很奇怪,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你又是怎么知道雪柔也是我的替身之一”
“苏婳,其实在此之前,雪柔并不知道去宋府的是你的真身,她还以为是你的另外一个替身蛮柔,认为你的真身去了城外的兵营练兵去了。”孔晟笑了起来:“所以,严格说起来,雪柔谈不上是对你的背叛,而顶多是被我操控罢了。”
苏婳眉梢一挑,沉默了下去。
良久,她才冷冷道:“孔晟,你好狠的心肠,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你不惜算计了我们所有人,宋安死了算是死有余辜,但小兰呢?她是多么的无辜,竟然也死在你的算计之下!”
“这是一次意外,不在我的算计之中。”孔晟轻叹一声:“苏婳,不管你信或者不信。当然,我不会否认,必要的时候,不管是任何人破坏这一次的行动,我都不会心慈手软!因此,你要说我心狠手辣,我也认了!”
孔晟长身而立,面上浮荡起某种杀气和威势。他的整个身形沐浴在金黄色的晨光中,给近在咫尺的苏婳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
一种名叫畏惧的隐晦情绪因子在苏婳心底渐渐滋生起来,回想起孔晟这一连串的连环套和将所有人操控于股掌之中的从容不迫和果决狠辣,苏婳忍不住心寒。
她转过身去,望向了江北方向地平线的远处。此时此刻,西奚人的一万多兵马肯定正在苏鲁的统率下绕行江北向夏邑方向急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