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岗再往前是王家堡,这不是一个地图上存在标注的集镇,却是远近闻名的村落。解释得再仔细一点,那就是以姓王的一个大地主的私宅堡子为中轴线,四周辐射形成的犹如众星拱月的一个乡民定居点。
周遭的乡民,大多是王家的佃户和家仆。
据说王家曾经出过数名高官,在朝中拥有显赫的地位。但这些都是传闻,反正本地人只知道王家堡的王员外非常非常之有钱,放眼范围之内的山林土地都是王家的私产。而楚州的官吏也常常往来于王家堡,为王家作为本土豪绅写下了完整的注脚。
乱世当头,这一代的王员外为了自保,也就圈养组织了一支民防队伍,长枪短棒的,纠集了百余人看家护院。说来也巧合的紧,至今还真没有叛军或者土匪流寇袭扰过此地,就连洪泽湖中让人望而生畏的水寇,都不曾踏上这里半步。
正午时分,王家堡内,王府豪宅中,前院一间宽敞明亮的客房中,孔晟卧在榻上,犹自昏迷不醒。他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如果不是他呼吸平稳,脉象正常,穆长风早就按捺不住了。
孔晟身上被发现了七八处创口,虽然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及根本,但脱去他的衣衫,皮肉翻卷、鲜血横流的景象,还是让王家堡的专属大夫刘先珍看的毛骨悚然:这样一个文弱士子少年郎,如何能承受得了这般创痛?这伤,究竟是何处来的?
若不是有王员外的亲自照应,刘先珍刘大夫都要怀疑孔晟这些人是被朝廷清剿的逃犯了。
李萱的人赠予了品质极高的金创药,看样子是虢王府中的用度。刘先珍在穆长风的帮助下,处理完孔晟的伤口,又给他喂服下一剂安神养心的汤药,就嘱咐穆长风不要妄动他,任由他昏睡,说他要心神血脉损耗过大,需要时间恢复。
乌显乌解两人也受了多处伤,好在两人体格健硕,服了药包扎了伤口,略事休息,就无大碍了。
院中,李萱神色淡漠,站在阳光地里,裹着裘皮披风,依旧是男装文士装扮,任由寒风吹着,眸光闪烁,也不知道在思量盘算什么。
张昭恭谨地在后行礼道:“郡主殿下,属下已经吩咐过王家的人,务必善待孔晟一行四人,一切安排妥当,我们”
李萱沉默不语。
张昭不敢再多说半句话,就毕恭毕敬地站在李萱的身后。
张昭真的摸不透自家这位郡主的真实心思,反正之前张昭大概弄明白了因为一场莫名的误会,孔晟与李萱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恐怕孔晟对李萱有诸多冒犯或者不敬,导致在李萱心里,对孔晟恨之入骨。
这是孔晟四人与水寇拼斗,李萱带人冷眼旁观的关键因素。这也是李萱对孔晟口口声声称之为“小贼”的根本因素。
但令人奇怪的是,李萱似乎又不是那么痛恨孔晟。否则,她就不会一边让人赠药,一边又安排孔晟等人在王家堡内养伤了。
要知道,王家堡可是虢王安插在江南与江北交界处的一处隐秘据点。王家堡的这些家仆,很多都是虢王府中的护军,而这位王员外,实际上是虢王府大总管王明生的远房堂弟。
良久。李萱才缓缓回头来望着张昭,神色微起波澜:“张昭,你派十余人原道返回南下,接应我们的运粮商队,这批粮草关系江北大营的安危,务必不能出半点差错。若是出错,你就提头来见吧!”
“至于本郡主这小贼曾经要挟本郡主,泄露我们的粮队信息给叛军,我要留在此地,就近监视这小贼,若是这小贼敢轻举妄动,本郡主也饶不了他。”李萱白皙的手掠过自己的发梢,眼眸中闪过一丝杀气。
李萱骤然想起了孔晟那日的凶狠袭胸、随后的捆缚冒犯以及那一丝丝故意的调戏,作为高高在上心狠手辣的大唐宗室郡主,她如今能隐忍下来,就是本着爱才之意,试图为虢王招徕人才,对孔晟网开一面,自认为也算是莫大的恩德和肚量了。
李萱决定,待孔晟醒来后,再招徕他入虢王军中效力。以孔晟前日表现出来的勇猛无敌,在江北大营定然是一员让燕军闻风丧胆的悍将,尤其是这员悍将还文采过人,颇有胆识和谋略。假以时日,必成虢王左膀右臂。
对于李萱的话,张昭没有太放在心上。他心道,您个要是真的担心孔晟泄密,一刀杀之就省心了,何必多此一举?又何必亲自守在所谓的“小贼”身边,充什么监视之人?
“郡主殿下,属下领命!”张昭慨然施礼,然后霍然转身,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院子,翻身上马,带着十余骑风驰电掣而去。
过了此地就是泗州,与彭城相去不远了。沿路北上,自有江北军前来接应,张昭也不再担心李萱的安全。
寒风如织,乌显乌解二人出得房门,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回廊之中。他们不是畏首畏尾,而是稍有不慎,就会在走动间触动伤口,疼痛难忍。
两人很快就望见了正一步步走过来的、神色冷漠的凤阳郡主李萱,不由吃了一惊,赶紧垂下头见礼:“见过凤阳郡主殿下!”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原本双方势同水火,李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