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女生对我简直是卑视了,撇了撇嘴,轻蔑地说:我们县里的人哪个不知道我们学校,我妈就是看了电视上的招生广告才把我送去的,我们村早几年就有人去上了,现在都毕业分配工作了呢,怎么会不正规?
我宽容地笑笑,好脾气地问:那他们毕业后都分配到哪里工作了?
眼镜女孩傲然说:江苏(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180章)。
我反问她:那不还是打工吗?
眼镜女孩呆了一呆,再不说话了。
从她们的谈话中我得知,这些学生最你是把我们卖给工厂了,是不是这样?
我看到,这几个男生的身旁,坐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看上去非常斯文体面,但再体面现在也只能坐在地上,不由让人想起斯文扫地四个字。刚才这个年轻人一直在和那几个男生聊天,这些话应该就是他告诉那几个男生的。
老师也意识到了,不满地看了那个年轻人一眼,放声大笑:哈哈,去广州我就不管你们了,我把你们卖喽,象完这话,他得意地喝了一口水,继续在车厢里巡查。
学生们立刻面面相觑,然后是议论纷纷,但很快又开始说笑起来。没有一个学生站出来指责老师,也许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被卖的严重性,又或许他们太什么都是没用的,唯有暗暗祝福他们一路走好。
四个人挤在三个人的位子上,很不舒服。之前想和我抢座位的女孩也坐到了对面,就是说,仅容六个人的座位,现在挤了八个人,八个人就是十六条腿,连伸腿的地方都没有。更惨的是,想睡觉时,头只能往后仰,但一睡着了,头又不由自主往前垂,弄得人坐也坐不住,睡也睡不着,真是度秒如年。
好不容易挨到火车到达广州火车站,车上的人全都长长舒了一口气,过去的两天两夜,简直就象一场战争。当然,从走下火车的那刻起,我等于又投入了另一场战争。
有了前两次在广州火车站的深刻记忆,我深知这里卧龙藏虎,所以一出检票口,我便不看不听不闻不问。径直找了一个公用电话亭,拿出磁卡打电话。
按理,我应该先去找李梅的,李梅不但可以给我找地方住,那儿的消费也比东莞市内低得多。很多再次从家乡来东莞的人,几乎都会去原来工作过的地方,或投奔老乡,或投奔朋友。而李梅呢,她是我的朋友,她的男友胡海波又是我老乡。
但我实在不想回忆起与沈洲有关的一切。并且金秋厂有许多熟悉或不熟悉的老乡,传到家乡的闲言碎语肯定是和他们有关。所以,我还是决定去东莞市区。
但无论去哪里,总要找个落脚的地方吧。其实也并不需要别人给予我太多什么帮助,只是想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里找到一个住的地方。现在,我感觉自己象一颗蒲公英的种子,不停地飘呀飘呀,飘到哪里,就可以在哪里扎根发芽。
好在东莞还有杭宗恋,我仍然记得分别的前一晚,我请她和几个同事吃饭时,她豪迈地向我举起酒杯:说的哪里话,我们是互相帮助!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以后只要你回东莞,一定要来找我,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这样义气的朋友,想来是不会拒绝给我提供一个落脚的地方的。
谁知,当我满怀希望地拔打她的手机时,拔了很久却无人接听。她是我在东莞唯一的朋友,所以我怀着越来越渺茫的希望,不厌烦地一遍遍拔打着,直到她接听。
没想到,她的口气却十分冷淡,不耐烦地说:你是谁啊?
我赶紧提醒她:我是海燕,杨海燕哪。
她这才恍然大悟似的:哦,海燕啊,好久不见了呢。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是的,我刚从家里回来,你有住的地方吗?
她沉默了很久才支支吾吾地说:对不起,海燕,你走后不久,我也从专题部出来了。我认识了一个台湾男人,刚搬到他家里。不是我不想帮你,真的是很不方便,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我心里一冷,又随便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我是理解她的,有着那么复杂的过去,身边有一个知道自己过去的人,就想当于埋了一颗定时炸弹。而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虽然打电话之前我抱的希望很大,但经历过那么多背判与欺骗,这个结果并不让我感到太多失望。人情冷暖,不过如此吧。放下电话,我望着四周行色匆匆的人们,尽管这些人离我很近,却又感觉他们离我好远。虽然在东莞不再有一个可以给我帮助的人,但我还是决定去那儿,因为我对那里相对较熟,去人才市场也很方便。
为防止象上次那样被人卖猪仔,我决定去火车站隔壁的省汽车站乘车。
省汽车站大约是建得较晚,和火车站相比,不但建筑恢宏汽派,环境也干净整洁,进进出出的人穿着也比较考究,一看都是比较有钱有地位的。我刚从火车上下来,虽然还不是蓬头垢面的乞丐形象,但提着笨重的行李箱,身上极便宜极不时尚的衣服,且衣服上还沾有西红柿的汁,黄瓜的细屑与汗水浸出的盐渍,东一块西一块的,风尘仆仆,非常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