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第132章(1 / 1)

淑芬指着路边的几棵树说:你看,这些树以前都长得很好,去年冰雹都没打倒(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132章)。自从鞋底厂在建成后,不但停止生长了,烟囱排出的毒气,经过那棵树那棵树就枯死。真是毒啊,毒气经过的地方,连草都不长。今年梅雨季节过后,村里机压井打出的水都能喝出一股股塑胶味。幸亏厂子快要搬走了,再不搬走,这块怕就要废了。多可惜呀,以前这是我们村最肥沃的一块土地呢。

我暗自叹了一口气。就算鞋底厂现在就搬走,这里的土地,再也不能称之为土地了,因为毒气己浸入她的每一寸肌肤,她再也己养不活庄稼。而曾经的庄稼呢,早己成枯草。

更可怕的是,毒气不但浸入了这块土地的每一寸肌肤,也浸入了这里每一个人的肌肤。如果再搬到学校里,岂不是又要毁掉另一块曾经长满庄稼的土地,毁掉另一群曾经健康的人吗?

这时,我们己经到了鞋底厂大门,强烈的气味熏得我赶紧捂住了鼻子。厂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这是大老板的车,大老板来了,曹菊肯定在,你要不要进去看看她?

我摇摇头。在别人眼里,她是个成功者,而我,则是个失败者。做为失败者,我实在没有勇气主动去见她。淑芬笑笑,便一个人进去了。

在门外站得久了,适应性极强的鼻子便不再象刚才那样敏感了,气味也就不那么难闻了。虽然我知道,其实气味还是刚才那样的气味,依然象一层厚厚的衣服包裹着我,所以我并不敢深呼吸。我看到鞋底厂内间或走动的人,一个个步履轻快,呼吸均匀,真为他们捏了一把汗。

正在这时,我看到一个穿着尖尖的长统马靴身着飘逸的大红色长风衣头发如瀑破一般披散在背后的女子朝门外走来。她的身旁,是一个身材高大面色红润的男人。此时,她正亲热地扯着男人的手臂撒娇。男人年龄不低于五十岁,头顶己经全秃,为了掩饰这种全秃,他象很多秃头但又爱美的老男人那样,把两边的头发留长,然后分别从两边向当中梳,你回家,我早就想去看你了,这不是忙吗?厂里这段时间效益好得不得了,为了扩大发展,我先是找新的厂房。好不容易和镇上签合同搬到学校去,老朱又要带我去上海考察项目。上海啊,楼房又高又大,衣服又贵又漂亮,对了,我买了好多件外国进口的衣服,等下你到我家看看吧。我家你应该知道在哪儿吧,村里有两栋:海燕,不是我说你。你在广东那么久,怎么还这么朴素?你就不怕村里人看低你?

我呐呐道:这个,这个,看得起看不起,和穿衣服好象没关系吧?

曹菊杏眼圆睁,愤愤道:怎么没关系?我算是看透了,农村人就是这付德性,没见过世面!你穿得不好吧,他们认为你在外面混得差;你穿得好吧,他们又说你是‘卖猪肉的’!我在饭店端盘子时,辛辛苦苦做事,每天累死累活不赚几个钱,每次回来,连家里人都脸不是脸腚不是腚的。现在我索性明码实价卖了,办了厂,哪个不跟着巴结我。这世道,有钱就是爹,有奶就是娘!对了,你来鞋底厂是不是想进来上班的?我听我妈说你在家里找了个对象,不想再出去了呢。

我狼狈万分,连连摆手:不,不,我是在这儿等淑芬的,她进去找五福了。

曹菊仿佛洞察一切地笑了笑:是也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想来上班就什么时候来。你和淑芬她们不一样,当年,你成绩那么好,还考上了重点大学,我妈总要我和你学呢。那时候村里人谁提起来,都‘啧啧’称赞。现在想想,我那时对你还是挺佩服的。不过你外出三年,一切都变了。现在村里人只要提起我,哪个不竖起大拇指。人哪,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完,她得意地咯咯笑起来。

曹菊从话尖刻犀利,得理不让人。

但就是这样一个成绩不好不被人喜欢的女孩子,现在却是远近闻名的女厂长女强人;而我,曾经的乖乖女好学生,却是个声名狼藉的坏女人。坏女人是我自己说自己的,事实上,我们家乡是把那些和丈夫以外的男人有过暖昧关系的女人统称为破鞋骚货烂桃等等诸如此类的形容词。

所以,在曹菊那肆无忌惮的明显蔑视的笑声中,我愈发窘得发慌,羞愧得浑身直冒冷汗,真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以前,我并没有刻意要和她比过,但如今,她却刻意地要和我比!她的风光更衬托出我处境的栖惶。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啊,我认认真真打一份工,从不丧失做人的基本原则,努力做一个好女孩,为什么到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