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太守府改造而成的太子行宫内,楚珣坐在原本属于姜有成的书房里,对着一张素白宣纸,手持狼毫笔。却目无焦距,显然是出神已久。
一名铁甲卫敲过门后悄无声息地进来:“报告殿下,明昭姑娘不在房里,属下已经派人去找。”
楚珣眼角不经意地跳了一下,一滴凝滞的浓墨在宣纸上渗开。
楚珣抿抿唇:“嗯,找到之后,再来回禀本宫。”
“是!”
他行了礼,正要退下,却又来了人。
“殿下,明昭姑娘将侧妃娘娘推下了莲池!好在被她的两个侍女以及巡逻的侍卫救起,但……娘娘小产,现如今尚在昏迷中,生死不知啊!”
这么一句话,像一道天雷一样,‘轰’地一声在他的脑子里炸开,差一点,就想要理智全无地拔下腰间佩剑冲过去一刀把她斩了算了。
这怎么可能呢?
叶明昭说过,绝不会动他尚在景娴腹中的孩儿,以她的骄傲,怎么会食言呢?
不可置信之中,还带着一种,深深的,被骗之后的愤怒,以及,狠狠攫住了他一整颗心的失落感。
莲池,又是莲池。
世上的女人都是如此!为了恩宠为了嫉妒为了荣耀为了地位为了自己为什么就可以这么不择手段这么绝情残忍这么丧尽天良!
对了,她本就是内奸。
或许,他高估了她对自己的感情,或许她根本,就只是为了对付他折磨他而来。
他有些自嘲地弯了弯嘴角。
屋里鸦雀无声,另外两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生怕楚珣一个暴怒把自己当成了出气筒。
楚珣无声地叹息,道:“带本宫去看看景娴。”
“是!”——
我是场景转换的分割线——
屋子里一群人垂首站着,大气不敢出,帷幔之后,是在接受悬丝诊脉的江景娴。
楚珣快步走过去,一把撩开帘子,坐到了江景娴旁边:“她现在怎么样?”
军医道:“孩子小产了,不过,娘娘倒是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嗯。”楚珣轻轻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江景娴的身上。她脸色苍白,犹有未尽的泪痕,湿淋淋的发丝非常凌乱。
碧芸与碧环哭得哗啦啦的,猛然跪下:“殿下!您一定要为娘娘主持公道啊!”
“闭嘴,别扰了你们主子休息。”楚珣抚摸着她微烫的脸,心下无言,“叶明昭在哪里?带本宫过去!”
叶明昭看上去比江景娴好上太多了——不久前的伤口因为及时的治疗和包扎,已经开始结痂,衣服遮不到的脸庞、脖颈、双手,白皙光洁,在铁甲卫的看守下面色如常地饮茶,整个人纤细优雅。
楚珣平淡地开口:“你倒是悠闲,还有心情在这里喝茶。”
叶明昭也不看楚珣,倒是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那当然,不然殿下觉得我应该干什么呢?”
楚珣淡道:“本宫不想跟你说这些没用的,只想问你一句,到底怎么回事?”
“真是没想到你还会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叶明昭难得地微微笑了笑,“殿下,如果我说,此事与我无关,你愿意相信我么?”
楚珣非常冷静清晰地说:“本宫愿意相信自己的下属,可是,绝对不会相信一个居心叵测的内奸。”
叶明昭心下了然,也懒得去讨论自己目前到底有没有对他不利的问题:“我做事,向来只求一个问心无愧,殿下愿意相信就相信,不相信的话,我也无所谓。”
“问心无愧?”楚珣冷笑,“是啊,作为他楚珩的走狗,的确,你是够兢兢业业是够敬职敬责问心无愧了!可是,叶明昭……难道,你的心真是铁做的么?这段日子里来,我楚珣难道还不够信任你珍惜你对你好?你就连一点动容的没有吗?!”、
叶明昭淡道:“殿下如此,我受宠若惊。”
楚珣深吸一口气:“本宫给你一个辩解的机会,如果你有什么情非得已,说出来,本宫决不为难你。”
叶明昭道:“我没有什么情非得已,我只想说,你的女人,是自己跳下水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楚珣冷笑:“难道只有你会说真话会坚持真理,别人全都是满口虚言妄语吗?!或者,你觉得本宫还会相信你?”
他几乎是要捧到她面前的一片真心,就是让她这样作践的么!
叶明昭悠悠地道:“那么,我无话可说了。”
楚珣双拳紧握,指尖深深陷进肉里,面色如常目光幽暗:“来人,押入天牢。”
“是!”
叶明昭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任人用锁链铐住自己。可是,神色不改。眉梢依旧有着张扬的角度,眼里依然是傲人的光芒,鼻子挺直秀丽,朱唇圆润秀巧,削尖的下巴干练冷酷。
就连一直对她看不上眼的玄霄,此刻也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莫说女中巾帼,须眉枭雄临危之时亦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