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刘三剑深吸气的声音。
“……真的?”
“但她不喜欢这个说法。所以我重新组织了语言:祝她跟那帮孙子,不仅玩儿得起,而且玩儿得赢。”
一阵安静之后,毕文谦忽然感觉到那双箍住自己脖子的手,自相环抱起来,用上了更大的劲儿,仿佛想把他攫进怀抱如果自己坐的不是椅子而是凳子,没有那椅背将两人间隔的话。
耳边,是深深的呼吸声。
不是黎华那种始终如一的洗发水的味道,也不是什么传说中的体香,只是微微的人味儿。
“文谦,我也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和那帮孙子,玩儿得起,玩儿得赢。”
“……是吗?”
“也许,我也只能为你做到这些了。”
“……我无以为报。”
“文谦,你知道吗?在知道你之前,我从小到大,在大院里,在部队里,憧憬着像爸爸和姐姐那样,为国而战。但我渐渐所闻所见的,不少是像前方吃紧,后方紧吃那样的荒唐。我很愤怒,但愤怒改变不了什么,我看到了很多问题,却没有答案,没有解决的办法,只能默默做着本职工作。直到,我听到你的歌,看到你骂那些智障。如果没有你……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步那些智障的后尘也说不定。”
无言以对之下,毕文谦轻轻盖住刘三剑箍在自己胸前的手。
“我就要走了。像万鹏去北方一样,去南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能够再像现在这样和你在录音室里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了。你给黎华写过诗,更写过歌。你甚至给姐姐也写过半首歌……我也想要,一首,一首就好,可以吗?”
这样的要求,出乎毕文谦的意料之外,好吧,从突然出现在窗前开始,她就不同于平日。稍微用力握着刘三剑的手腕,毕文谦思考起来,想着她一直以来的点点滴滴,自己看到的,以及自己听说的。
良久,毕文谦索性借花献佛,既像是鼓励,也像是征询:“且持梦笔书奇景,日破云涛万里红?”
安静中,几个呼吸之后,刘三剑忽然将下巴紧紧印在毕文谦肩头,头发不断地磨蹭着毕文谦的耳廓,用毕文谦从未听到过的仿佛撒娇的口吻,得寸进尺道:“这诗只有两句,我喜欢,但不算。我还要一首歌,给我的歌!不要那么大气的,温柔一点儿,就像……现在这样。”
现在这样……是要闹哪样?
毕文谦没有把话问出口,只是重新思考起来。
这一次,他思考了更久。
最终,他伸手搭上琴键,但脖子被刘三剑从后面抱住,显然没法儿好好弹琴了。
索性,他放开了手,就这么清唱起来。
“在距离城市很远的地方,在我那沃野炊烟的故乡。有一个叫烽火台的村庄,我曾和一个叫阿楚的姑娘。”
“彼此相依一起看月亮,嗅着那桂花淡淡的香。那夜的月光仍在天空发亮,今夜它却格外得让人心伤。”
“阿楚姑娘,乡村的风里弥漫你的香,风吻过的口红欲盖弥彰,阿楚姑娘~~~~~”
“时间的泪眼撕去我伪装,你可记得我年少的模样?今夜你会不会在远方,燃篝火为我守望?”
毕文谦伸手按着自己左胸的位置,那是刘三剑右手的手背。那修长的手指,温暖,有力。
“阿楚姑娘,乡村的风里弥漫你的香,风吻过的口红欲盖弥彰,阿楚姑娘~~~~~”
“时间的泪眼撕去我伪装,你可记得我年少的模样?今夜你会不会在远方,燃篝火为我守望~~~~~”
“温柔的晚风啊!请你带走我的惆怅吧……别让我追随不可遗失的彷徨,阿楚姑娘!~~~~~”
“此时此刻你身在何方?你可记得我年少的模样?今夜你会不会在远方,燃篝火为我守望……”
“今夜你会不会在远方,为我守望。”
从温柔追忆到撕心,最终归于平静,仿佛暴风雨后的湖面的歌声散去,录音室里依旧一片漆黑。
“阿楚姑娘……”刘三剑似乎在微微抽泣,“这歌叫《阿楚姑娘》,对吧?”
毕文谦没有回答,只点了点头。
这样的幅度的动作,紧抱着他的刘三剑显然能明白。
“我是大悟的籍贯,计较起来,的确算是楚人,可以叫一声阿楚姑娘。”刘三剑在毕文谦耳边缓缓呢喃着,“那儿是七山一水二分田的老区,虽然算不上沃野,但的确有桂花。将来如果能有机会,我会请你去那儿看看。机会啊……也许真的只能是嘴上说说了。我会在远方,燃篝火为你守望,也为自己守望。但‘两个人的篝火,照亮整个夜晚’,会是你和谁,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相信,篝火会一直燃下去。”
“不,不会永远是篝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是啊!你总是这么自信,这就是你嘛!”刘三剑沉醉地笑了笑,忽然问道,“文谦,你可以叫我一声三剑吗?”
“……三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