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劬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人偷窥他,可当他顺着偷窥的方向望过去时,却什么也没有。难道是自己疑心生暗鬼?他思忖着,转过头,把身子倚在椅背上,借着椅背的遮挡,依然觉得有一道视线落在背后。如此三五次,他再也忍耐不住,站了起来。
如火般炙热的阳光把廊旁两株树的叶子烤得微微卷曲,热浪阵阵扑面而来,在阳光下暴晒的甬通似乎快冒烟了。
唐劬心里烦躁,更觉得热,他在廊下站了一会儿,那道视线如附骨之髓,挥之不去。他想了想,去了何阳的班房。
何阳忙得很,见他来了,抬头飞快地道:“唐长史,有事么?”然后又飞快把头埋进案牍中。
唐劬呆了呆,这才想起,这两天自己闲得很。
这一天,唐劬就这么过去了,好不容易挨到酉时,廊下响起脚步声,有同僚从他班房门口路过。要是以往,路过的人见他坐在房中,少不得进来打声招呼,说两句闲话,现在却是目不斜视而过。
有人走了,唐劬也把摊在桌上的公文卷起收好,起身走了出去。自从戴蔚查出他接了一份六百里加急的奏折后,该转到他这里的公文,都由程墨一手包办了,他清闲得很。不过,院里院外晃了半天也不大好,万一碰上程墨,屁股又要开花,所以他回班房,在桌上摊开一份竹简,假装在处理公务的样子。
出了公庑,他松了口气,总算能摆脱那道无形的视线了。他存了个心眼,让车夫先在北阙绕几圈,就算后面有人跟踪,也会被绕晕的。
在北阙绕了快一个时辰,有些地方已走过两三遍,他才吩咐车夫去张勉府上。
再迟钝的人,也清楚自己被孤立了,何况他自认为是聪明人。他觉得在公庑再也呆不下去了,想跟张勉说说,让他把自己要过去,以程墨对他的厌憎,想必会同意,这样,他便能脱离苦海了。
张勉自散朝后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到现在还没出来。
唐劬在书房旁的耳房等了半天,眼看天都黑透了,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书房里还没有动静,只好央求在书房外垂手而立的小厮:“还请再通报一声,我有要事跟太常商量,他得知我到来,定然会见我。”
小厮陪笑道:“小的刚才说过了,我家阿郎吩咐过,任何事都不能打扰他。唐长史见谅,”
刚才小厮确实这么说,可唐劬自认为他和张勉交情特殊,张勉一定会破例。
“张太常说的是一般情况,唐某人有些不同。”
小厮翻了个白眼,心道:“你有什么不同?难道你是皇帝不成?”
唐劬不停纠缠小厮,小厮只是不肯,突然门扉“吱呀”一声开了,张勉走了出来。
这两天张勉一直神思不属,散朝后没有去公庑处理政务,而是直接回府,把自己关在书房,昨晚更是歇在书房。外面的说话声惊动了他,他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走出来。
书房所在的院子长宽只有三丈左右,院中也没有亭台楼阁,不过一株巨大的松树亭亭如盖,为院中挡住大部份阳光,院子比别处阴凉得多。
此时,松树虬扎粗壮的枝上藏着一人,那人趁天色昏暗,藏在浓密的树叶中,一时倒也没人发觉。
唐劬和小厮都没料到树中有人,唐劬越说越激动,越说声音越大,以致把房里的张勉惊动了,树上的人自然也把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这人居高临下望下去,张勉面无表情道:“子浦,你这样跑来,要是让程家小子发现,如何是好?”
唐劬如溺水之人抓住稻草,朝张勉长揖到地,直起身时已苦着一张脸,把程墨可能发现他们的计划,孤立了他,随时有可能对他下手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央求道:“太常,当初你让我为内应,我可没有推辞,如今搞成这样,我前途尽毁,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张勉冷冷道:“你只不过藏了一封六百里加急的奏折,不足以扳倒他,还须继续潜伏下去,直到扳倒他为止。子浦啊,只要我为相,定然封你食俸两千石的官,你且再忍耐些时候。”
两千石的官,跟明清时期五品官一样,是为官者一道分水岭,食俸两千石,可以荫子,食俸两千石以下,是没有这个福利的。
唐劬苦笑道:“我已经被架空了,只怕再也得不到有用的情报了。”
“什么?”张勉脸色阴狠,厉声道:“子浦,你怎能如此不小心?你若被姓程的小子寻到机会贬出丞相公庑,我将以何人为内应?”
其实唐劬无意中吐露真相,话一出口已经后悔了,他没有利用价值,张勉还会看重他么?只怕要立即过河拆桥了。他还想说两句话遮掩过去,没想到张勉说翻脸就翻脸,一点情面都不讲,不由火大,道:“张太常,要不是你找我商议,我哪会受笞刑?如今因为你,我连这长史也快干不成了,你竟如此说话?”
大不了他去向程墨坦白,来个戴罪立功,指证张勉的阴谋。他说完袍袖一拂,转身便走。
张勉怒喝:“拿下他。”
这小厮是他的心腹,他若要一个人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