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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中号召众士绅捐粮的最好人选,莫过于安国公了。他长袖善舞,人缘极佳,又位高爵重,说话极有份量,站出来振臂高呼一声,勋贵、皇亲、国戚、豪富士绅纷纷响应,不到半天,粮车便一辆辆运到指定的仓库。
陶然陛辞,刘询语重心长地叮嘱他一定要携带粮食,快速到达,救民于水火之中。陶然虽然得以上朝,排在队列末尾,却从没能离皇帝这么近,皇帝更不可能单独和他说话。他又是激动,又感责任重大,再三保证一定会宣示皇帝的恩泽,让受灾百姓感念皇帝的好。
刘询道:“那倒不必,只要百姓有衣穿,有饭吃,朕的心愿足矣。”
好在此时是夏天,倒不用担心灾民会冻死,只是家园被水冲垮,即将收割的稻谷也颗粒无收,损失实是惨重。陶然此去,负有协助谭炎帮助百姓灾后重建的重任,从哪几个方面入手,程墨已经和他探讨了,两人就此事达成一致意见。
陶然辞驾毕,立即出未央宫,钦差仪仗,赈灾的粮车浩浩荡荡奔城门而去。
远在豫章的谭炎刚刚巡视灾民回来,雨已经停了,可城东成泽国,能站人的街道到处是灾民,还有无数灾民不断涌进来,这座城市已拥济不堪。这么多人吃喝拉撒睡全在街上,随处大小便更是家常便饭,臭味在烈日烘烤下风飘十里。
城中搭起粥棚,每天一顿稠粥。士绅捐的粮食昨天已经吃完了,今天灾民没有领到粥,大声鼓噪起来,谭炎担心再这样下去,会起暴动。
谭炎焦头烂额。他站在城中一条街道上,连续多天睡眠不足,熬得通红色的双眼,望向京城的方向,耳边传来孩子妇人的哭声,男人们的牢骚,更有仇视的目光射在他的身上,让他如芒在背。
谭炎是一个清官、好官,处理政务能力也不错,只是急智不足,一旦遇到突发事件,便无计可施了。
那些一连多日每天午时有一碗稠粥吃的灾民,因为一天没有领到粥,生怕官府不管他们,情绪已经不稳了。如果存粮不多时,他再次发动士绅捐粮,此时也不会如此被动。士绅们世代居于此,财大气粗,在当地有极大的影响力,又多愿意做善事,每人再捐几十车粮食不是问题。或者眼看存粮不多,适当少放些米,把浓稠插筷不倒的粥煮稀些,也可多施几天。
可是这个书呆子,居然眼睁睁看着库中存粮一车车减少,就是不肯煮稀些的粥。
街末几个汉子大打出手,吓得半条街的妇人孩子哭喊着跑过来,一个孩子慌不择路,一头撞进谭炎怀里。
差役不待吩咐,马上赶去制止。一个时辰后,这样的冲突斗殴多有发生。县尉带人弹压,却引起更多人不满,更让谭炎郁闷的是,他们口口声声骂他“狗官”。
功曹史张光看情形不对,忧心忡忡地道:“大人,情形不妙啊,不如关闭城门,不放灾民入内?”
十几万人口要吃饭,上哪找粮食让他们吃?
谭炎额头青筋剧烈跳动几下,咬牙道:“开仓放粮!”
“不能啊,大人!没有诏书擅自开仓放粮,乃是死罪一条。”功曹史大惊,他的上官这是不要身前性命前途了么?
谭炎一心想做清官,哪受得了被人当面骂“狗官”,这两个字入耳,开仓放粮的念头便一直在他脑中盘璇来去了。
“粮仓中有四十万担粮食,足够灾民吃两个月了,若两个月内朝廷没有派人赈灾,自可保灾民不死,待此事过去之后,本官自缚赴京。”谭炎这么说,是存了死志了。
张光苦劝,只是谭炎执意如此,先回府告诉妻子,向妻子辞别,然后让人送妻子儿女回老家,然后带人到了粮仓,下令打开粮仓。
一车车的粮食运了出去,灾民们看到粮车,大声欢呼不已。
张光叫过几个差役,吩咐把谭炎心存死志,心系百姓,私自放粮的行径宣扬出去,一时间,吃着稠粥的灾民们眼含热泪,高呼“青天大老爷”。
谭炎巡视街头,听着高呼声,心头激荡,同样眼含热泪,他被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
何泌听说谭炎甘冒杀头危险,私自开仓放粮,忙找到他,劝道:“大人既已上诏,想必诏书不日将到,我等再勒紧裤腰带,捐些粮食应付过这两天再说,何必动粮仓呢?”
朝廷明令,无诏开仓放粮,死罪一条。这条诏令的本意是为了防止贪官贪墨朝廷粮食,却没有特别说明若发生大灾,只要情况属实,地方官可以私自开仓。这么一来,谭炎只能洗白白,等着郐子手的刀了。
谭炎断然道:“城内城外,到处是人,你们就算捐粮,能捐多少?哪够灾民吃?”
反正开仓的命令已经下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何泌劝之无用,苦笑离去。他是当地豪富大绅,又是城中最大粮商,家中存粮何止四十万担?谭炎如果不愿接受他们捐赠,打张借条,向他们借粮也好啊,待朝廷赈灾粮到时,再归还粮食便是,何必白白赔上一条性命?
因为灾民源源不断涌来,豫章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