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两个县的调查报告,就让这一次扩大的代表大会上出现了激烈的争执。
可不可以一刀切?
如果不一刀切,怎么达成逻辑自洽?
想一刀切,那也简单,让闽城的议事会出台一个政策,减租减息的同时让佃户拥有长达十年的优先租佃权。
问题是这样一来,和那些宗法行会小资社会主义派的做法有什么区别?他们肯定会借机发难,质问墨党这样的解决办法难道不是和退回宗法行会的主张一样吗?
如此一来,似乎根本不需要一场惊天动地的变革,只需要一个善良的、好的地主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由此逻辑又可以推出,所有问题的根源就不是制度问题,而是道德问题。只要传统道德重建,社会完全不需要变革,就可以自发地向前走,还不会产生那么多的失业流浪和棉吃人蚕吃人问题。
不想一刀切,就得讲出个一二三四五,还需要大量的高素质党内基层组织,实事求是区别对待,这又有些理想化,不太现实。
不想一刀切、又不讲一二三四五的逻辑自洽,那就是纯粹实用完全丧失了理念支撑,开了这个口子后面的路就没法走了。
遥远未来派认为,既然认为租佃体系是阻碍社会发展的,那么优先租佃权就是反动的,这样一来和退回到行会宗法时代有什么区别?这完全就是在原本基础上的改良,这样的话要我们墨党干什么?有个好的王上有个好的郡守就能解决的事。
既然资本控制土地、土地兼并、农村人口涌入城市成为廉价劳动力是不可避免的,我们当然应该促进这个过程。
从客观上讲,人口涌入城市,降低了雇工成本,资本积累的速度更快,一个玉米饼就能换人一天的劳动,这绝对可以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加速闽城的工商业发展,将出口贸易的一切敌人都挤垮。
再说,错不是我们,不是咱们墨党导致了这些人失去生存的条件,这事总怪不到咱们头上吧?那些诋毁我们的人,总不能把这样的流浪、失业、失地等事怪在我们身上。
咱们如果是执政,那是另一回事,我们当然要考虑这些人的生存。可我们现在不是,所以咱们只需要加速历史进程就行,问题不是我们造成的,我们也不去解决。
所以现在我们党就应该促进农村的资本主义进程,产生的问题让资本主义去过度,甚至此时变革的主力也是资产阶级而非我们。
咱们应该等机会,等到变革完成后、有了咱们的实践基础,再做下一步的行动。
现阶段咱们应该继续沉默蛰伏、将变革主导权让给闽城的工商业资产阶级,由他们主导,咱们等待以后。
……
立足现实派则认为,租佃体系的确是阻碍社会发展的,但是问题是现在你让资本控制土地,又准备走改良路线暂时不搞土地国有化和集体化的革命,那那些失地的佃户怎么办?
跑到城市,城市能容得下这么多劳动力吗?要不然上次起义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失业、绝对人口过剩导致的工资下降、失地农民涌入城市而城市暂时又容不下那么多人?
既然说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那么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拖延危机的进程。
十年的优先租佃权加上减租减息,可以度过这段过渡期。你现在让资本吃的太狠,呼啦啦涌入闽城五万失地佃户,谁来负责?
这些人的死活的确不是我们造成的,可我们不能只着眼于未来,还得立足现实啊。
这十年,只要咱们保证闽城的发展高于闽城城市的人口增长,就能在十年后大量吸引农村人口走入城市。
用一种看似不是计划的、看似不是强制的流向农村,来解决城市容纳人口的极限这个问题。这样名声会比强制的、计划的、鼓动的人口流动好听一些。
社会发展的阵痛,我们既然是一个立足于所有人未来的党派,我们就应该有责任感和使命感去承担、去解决这种阵痛,而不是如同那些遥远未来派所言的社会分段发展我们就该促进当时的分段。
原本是计划着南洋公司开放第二次募股,让大量的土地积累的资本投入到南洋公司之中,因为收益率比土地高。
但现在南洋公司和都城的几个家族合流了,现有的土地就成为了资本的第二选择。至少现在找不到一个过剩资本的盈利率远远高于土地的方向,就算有还是有风险、或是回报期有些长。
资本眼巴巴地盼地主跌倒降低地租提高经营利润呢,他们才不会去管涌入城市的失地者流浪者怎么办。
再说,咱们好容易在去年的起义和平息事件中争取到了主导权,这时候主动放弃,这不是脑子有问题吗?
退了第一步,之后退不退?退到无路可退的时候,所有的支持者和潜在支持者都寒心了,自己等死?等着别人的刀子砍下来?
棉吃人蚕吃人是进步的,问题是进步的代价造成者不想管,咱们却不能不管。
……
激进派则认为,这问题太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