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肴一应安顿好蓓蒰和芯蓁,着她们二人先回夙渊阁侯着,那玉佩没找到,终究是不可的。
再入隔壁的温泉宫,有三三两两的宫女和太监陆续走过,越衬得这宫里深如潭水,玉佩砸近来,只泛上几圈涟漪也就沉了,叫安肴遍寻无果。
已是日暮西沉,深红浅金的霞光遍撒,铺陈一地粲然的明媚,却不似安肴匆匆的翻寻,焦急而无奈。
安肴找的手指发酸发麻,似有虫蛆啃噬,却仍不肯停下,固执地埋头。
那边温泉池里水汽蒸氲,朦朦胧胧泅出一片迷茫光景,安肴耳畔有窸窸窣窣声传来,继而,是男子温润如水的声音传来:
“姑娘,可是在寻这玉佩?”
安肴回首望着他,世界似乎再无这般的容貌了,明灭的夜色微微掩映,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面庞,那样刚硬的线条,本该配上一副冷峭的眉眼,而他目光轻柔,温然若十五的月华泻地,挥洒淋漓,俨然世界最最温润的男子。
殊不知,安肴回首的那一刹那,他亦是非同一般的惊诧,长发如瀑,光洁的面庞不饰粉黛,微凉的目光透露些许的无助与焦急,似乎一株绝好的铃兰花,兀自绽放于深夜,美得浑然天成,美得清冷孤绝。
安肴伸手接了玉佩,捧在心口,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实实在在感受玉佩的温度,实实在在感受它近在身旁。
安肴紧握着玉佩,抬眼看那男子,浅笑一声开口:“多谢!”
那一声泠泠动听恍如新莺,男子虽见过艳美如卮堇,端庄如诚茜,温婉如月南,却觉眼前女子嫣然一笑,便是漫天星斗皆可为她委地倾倒。
男子点头,神色谦然解意:“既是珍重之物,姑娘万万收好,切莫丢了伤心。”
安肴正欲说些什么,有小太监上前对男子道:“太子殿下,天晚了,可回宫了。”
安肴怔然一下,柔婉开口:“原来是太子殿下,那倒要称一声王兄了!”
太子也是一愣:“怪道不甚熟悉,你便是……安肴吧?”
安肴福身行个礼,朗然开口:“王妹安肴,见过王兄!”
男子看她举手投足尽是绝佳,心上不由倾慕,也是礼遇回答:“安肴妹妹不必多礼了,素闻安肴随安将军征战,赫赫功勋,久仰了!不知近来宫里可住得惯吗?”
虽则太子是个俊朗男子,安肴却也不是一见动情的少女,只是恭谨答道:“多谢王兄挂怀,有什么缺了短了,内务府倒也及时补上,安肴本是随遇而安之人,况王宫华贵,只是说话做事谨慎些罢了,自然是住得惯的。”
这王宫生活如何容易,太子自然也是心知肚明,想来自己那些妹妹应是给了安肴不少苦吃,也只能安慰道:“妹妹孤身一人,我又何尝不是自幼丧母呢?只是心里的难处终究是要放在心里,表面光鲜却是需得做足了的,在这深宫之中,不妄自菲薄,不锋芒毕露,踏踏实实的方得了安稳。”
听了这话,安肴不由恻然,难道身为太子也有无可奈何之处吗?难道身为太子不是万千尊荣吗?
想来若当真如此,他也不必出此言语吧。
安肴欲开口,却是那小太监低眉,语气和缓亦不失力度地提醒:“太子,天色晚了,若太子还不回宫,奴才只怕不好对琳妃娘娘交代了!”
太子有片刻的失神,却是听了那声“琳妃娘娘”,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似生在寒冬的枯草般无力,那眼神却是转瞬即逝,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叮嘱安肴一句:“夜露风寒,妹妹既找回了玉佩,也早些回宫吧,免得着了风寒。”
安肴道一声是,遥遥看着那远去的男子,他的身上,似乎有种异样的朦胧,怎的那太监提及琳妃他就变了神色,从前听到关乎太子的语句往往都是“谦和恭谨,颇有治世之才”,怎的,这样一个太子,今日所见却是隐隐的脆弱。
一阵凉风吹来,细细拨弄着安肴的发丝,微凉。安肴抱了抱手臂,呵,王宫的黄昏,当真是有些冷。
安肴收了玉佩,又紧紧衣袍,毕竟,王宫再冷,也是要过下去的,有些人,如太子,天生在此,享着外人艳羡的优荣,内里却也是外人看不清的寒凉;有些人,如安肴,半路出家,不知不觉无可选择地入了王宫,何尝不是如履薄冰。
安肴抬头望望夜空,深蓝的天幕上有星影斑驳,有月辉璀璨,既有它们的一席之地,它们便不苟活,安肴重生一世,自然得是昂首挺胸,快意人生。
安肴展露一个笑颜,不知是对着虚芜的夜空,亦或是对着自己。
不愧是温泉宫,浑然天成的温水散发着阵阵热气,虽是黄昏半冷,但温泉宫较其他宫殿依然是略胜一筹。
安肴抽身欲离开,却偶然瞥见竹林里萤光点点,掐死耿耿星河蜿蜒竹林之中,甚是美妙。
许是气温和暖的缘故,才是正月的天气,别处迎春花如含娇少女尚待闺中,这里倒是萤火虫依然翩翩而舞了。
安肴愣愣神,这萤光,倒是极美。
忽然想起为美后争宠的法子纠结多日,不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