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的风沿着朱红宫墙一路吹进来,一袭素衣的女子有些神色怔忪的沿着宫墙一路缓行,忽然那纤细的身子一震,她连忙抬手扶住身旁的宫墙,而另一手捂着唇——
“咳咳咳……”鲜红的血便顺着指缝缓缓滴落。
白离抬头,正好看到那宫墙不远处的灰暗宫门,附近有杂草丛生,爬山虎渐次将原本厚实庄严的大门染成了墨绿色,曾经那个布满了欢声笑语的地方,如今已经被这些杂草树木给掩盖了,只剩下门上那个落了灰、结了蜘蛛网的牌匾,仿佛还记忆着二十年前的光景。
“锁梧宫……呵呵,怎么不知不觉竟然走到这里来了?”白离低下头苦笑了两声,仿佛自嘲似的,在这一片静谧中听上去好似有回声萦绕。
十八年了,锁梧宫从不许外人靠近,白离深深地知道,里面的一草一木,房中的摆设家具,还有那些琳琅玉器,无数套飘然若仙的白色衣裙,全都还像当年一样摆在里面,可重重的灰尘已然落上,她也再不是当年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宫女,这离宫中,也重新换了主子。
白离的脑海里又回荡起刚才的对话,她记得自己是这样回答的:“王后娘娘,请恕奴婢无法从命,娘娘要杀要剐,奴婢都悉听尊便,但是这兵符是当年先王亲手交予奴婢保管,奴婢即便是身死,也将交由其他可信之人手中代管,待离王陛下有了子嗣之后再行归还,绝不敢违抗先王遗命!”
真不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为什么自己还能保持那样的镇定自若,那个王后娘娘的年纪很小,可从她的眉宇间总是能够看出许多历经沧桑的故事,很多时候,在看到她的时候,都觉得她的阅历甚至比自己还要多的多。即使是十五年前,她才刚刚十九岁的年纪,在面对离宫中满朝文武的时候也能够镇定自若,这些年来只有这个小王后,会让她感觉到强烈的威胁。
可是仍然还是坚持住了不是么?
白离抚着袖中沉甸甸的兵符,染血的唇边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心里头仿佛有一个浅笑着的声音低低在说,阿离,做得好。
有温热指尖点在鼻尖上的清晰触感,温柔的不像话,让她仿佛一瞬间又回到十五年前的青葱岁月,那时候她还不像现在这样喜爱素白的衣衫,总是穿淡粉藕黄的少女衫裙,也不像现在这样沉默,那是她总是笑着的,天真无邪,所有心里在乎的、惦记着的也只有那个视为终身主子的女子和那个视为终身爱人的男子。
“姑姑!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有宫女一边叫着一边奔过来,在看到她手上的血迹时,又立即惊呼,“姑姑,您怎么又吐血了!”
白离淡然,十五年前,也从没有人叫她姑姑,他们都唤她阿离,一个亲切的熟悉的,再也没人会叫的名字。
白离抬起头,望着一脸担忧的宫女,宛若无事的站起来走过去:“我没事,不用担心了,我们回去吧。”
“可是,姑姑……”
“我累了。”白离自顾自的离开,不顾身后的宫女和那年久失修的残破宫墙,素白衣裙翩然若仙,却不是容貌上的仙,而是那股子与世隔绝的悲凉气息。
“陛下来了,怎么不去正殿呢?”朱红的裙衬着她纤细漂亮的腰身,酥.胸半露,香肩若隐若现,长裙一直连到脚踝,却露出一双白皙精致的脚,未着寸缕,红色的朱丹点在指甲上,如魅似惑。
孤宸抬起头来看她,却不小心望进那双眉目含情的眸子里面,宛若一下子被吸进去似的,竟然失了神,好半天才缓过来,呐呐道:“我看你正跟白姑姑说着话,你不喜欢白姑姑,先前却已答应我,不与她为难,我怕我那时候如果进去了,你会尴尬。”
孤宸这模样,当真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连“孤”的自称都扔掉了,只说你我。
承欢见状莞尔一笑,顺势坐进孤宸的怀里,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头上,嗓音粘腻的撒着娇:“陛下帮臣妾揉揉吧,臣妾的头又疼了。”
孤宸也不说话,兀自抬手在她的太阳穴上缓缓的揉压,动作温柔,只是无人能看到他此时的眼神,并不像平日里那样洒脱不羁,反而带上了些许凝重的深情款款。
许久,久到孤宸以为承欢已经在他的怀里睡着了,怀中女子却低低的开了口:“今天,我本来只是想帮你把兵符要回来的,可是白姑姑执意不给。”
头上的按摩立即顿住了,孤宸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似乎还带着些许不知来由的哽咽:“你……这是在跟我解释么……其实你不用这样——”
承欢仰起脸,从他的怀里爬起来望着他,唇上带着笑意,眸中的神色却坚定认真:“叶赫那拉.孤宸,我爱你,我爱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