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歌坐在紫薇殿里,面前摆满了丰盛的午餐,挽歌只呆呆的盯着某处看。
婆婆死了,死在院落里,板凳翻倒在地上,婆婆就直挺挺的躺在旁边,面容慈祥,一点儿也不怕人。
对于死亡,挽歌是看惯了的,在娑婆神域里一连数十年的杀戮,他从未觉得有何不妥,更不曾有过什么情绪,生与死,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挥手的动作,便是杀死自己的时候,他都不曾有过半分迟疑。般若大殿的侍者私下里曾说过,他之所以会是娑婆神域最寂寞的王,就是因为他的冷情孤血,那时的他,还不懂。这一世,黎夕的死让他明白了生命可贵,卿姨娘的离开让他懂得了思念,而婆婆的死……他似乎又有了那种从心底延绵而生的孤独,心里很静,静的可怕,重新开始,终究还是要回到原点吗?
“挽歌……”大白担忧的蹭了蹭呆坐着的人儿,这样颓靡的气息,让它觉得不安“挽歌别不开心了,你还有大白啊”
“大白,这便是人生吗?半点红尘不由人,活于世上,还有何意义?”
“这……”大白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人类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若没有生死存亡,这矢歌大陆还不乱了。
“这样就觉得力不从心了嚒?”濮阳陌进门便看见孩子瘦小的身躯坐在宽大的大理石桌前,显得尤为的单薄,一副死气沉沉的味道“这可不像父皇的挽歌!”
“父皇……”今早刚发现婆婆去世,冷宫的门已被打开, 符尔带着七八个侍卫在冷宫外侯着, 看那几位侍卫的样子,应当是等了有一段时间,婆婆被侍卫抬出了冷宫后,他便随符尔来了紫薇殿“婆婆安置在何处?”
“送去黎府,他们会好好安葬的”从哪儿来归哪儿去,他这是皇宫!可不是乱坟岗……“来,陪父皇用膳吧”说完便抱起挽歌坐了下来,夹起一块色泽诱人的肉塞进挽歌的嘴里。
“挽歌……”大白看的心惊肉跳,东炙皇竟然给挽歌吃这么油腻的肥肉!这可是挽歌最讨厌的食物呀!而挽歌竟然也毫无知觉的咀嚼着,看到东炙皇眼角的威胁,大白将脑袋埋进身体里,如果不是打不过东炙皇,一定会狠狠的揍他一顿!
“今后当真要住在紫薇殿?”既然婆婆已经被安顿好了,那他就要考虑下自己了,难不成真的要与濮阳陌同吃同住?感觉到口中的油腻,胃里又是一阵恶心,再看看濮阳陌嘴角噙着邪佞的笑,头皮发麻。
“父皇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挽歌何故这样看着父皇啊?”濮阳陌往碗里舀了两勺甜汤端到怀中之人的嘴边,还是不忍心看到挽歌精致的眉毛皱在一起呢“以后便在紫薇殿住下可好?”
大白看向濮阳陌,一副你比洪水猛兽还可怕的表情,又对着挽歌死命的摇着头,在心里念叨着,不要住在这里不能住在这里不可以住在这里啊!
“好!”没有忽视大白的小动作,但是除了住在紫薇殿,他能住在哪里?虽说濮阳陌貌似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但是濮阳陌这样霸道的人,哪里会给自己选择的权利!而且濮阳陌昨日在骑射场的举动,想必已经在东炙翻起轩然大波了吧!这一世的自己太弱,他也必须依靠着像濮阳陌这样的强者,只是濮阳陌实在是诡异难测,他还是小心的好“大白和我一起!”
“可以!”细心的将小人儿嘴角的油渍用帕子擦去,眼角扫了一眼蜷缩在一起的雪白团子“其实你应该叫它圆子”
挽歌刚要认同的点点头,看到大白幽怨的眼神,停下了点头的动作,从离自己最近的盘子里夹了菜,送到濮阳陌嘴边。
“挽歌,你一定是讨厌父皇的!”
“有吗?”讨厌?没有吧?干嘛要讨厌?
“那你为何给父皇吃红椒……”濮阳陌哭笑不得的指了指挽歌筷子上通红通红的食物,这是要报复自己刚才喂了他肥肉嚒。
这是辣椒?挽歌咬了一口,辣的眼泪都要掉了下来,真的是好辣好辣!这辣椒为何和婆婆种的不一样呢……婆婆种的都是绿油油的呢“我想去送婆婆最后一程……”
“用完膳,父皇陪你去”
“走了……都走了……”挽歌站在皇城楼上,看着马车愈来愈远,然后逐渐变成黑点,消失在视野里。婆婆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从自己初来这个世上,一直陪他走到现在的人吧……在梨苑有个黎夕爹爹,为自己求名字,努力学摇篮曲,讲故事,满头大汗为自己扇扇子,总在树下叫自己吃点心……在冷宫有个婆婆,把菜园里结出的第一个果实留给自己吃,在昏暗的灯下,一针一线的为自己缝制着四季的衣服,在冬夜不敢入睡,不停的给自己掖被子……风吹的袍子嗞嗞作响,心里空空的,眼睛很疼也不愿眨眼。这就是无涯说得命途吧,从娑婆神域到矢歌大陆,注定是一个人。
濮阳陌抱起挽歌,他知道这样瘦弱的身体里,拥有着怎样的秘密,但是那种骨子里衍生的寂寥,还是让他觉得心疼“以后有父皇在”
“以后……能到多久?永远吗?”
永远……作为一个帝王,怎能轻易许人永远,濮阳陌望着远处,竟是无话可说。